我手握到那断了一半的箭杆子上,微微颤抖。我这一使劲,很有可能,往后连仇都不用报了。
盘桓在心头两三年的执念突然以这样的方式告结,就好像蓄满了力呀呀冲向对方结果发现只是个稻草人。
说不怅然若失是假的。
我前面说过,我一直有深谋远虑的优点。在将军还未咽气之前我就已经开始为我报仇事业的不完满谢幕感到惋惜了。
否则,何以解释我现在心头闷闷胀胀的情绪?
我不是书生,我不会莫名其妙的伤春悲秋。我连思/春都不会,更别说伤春。
我手中开始蓄力,手心有些出汗——我想我的武艺大概又精进了一层,掌心都能逼出内力了。那些汗珠,就是我内力的结晶。
一分钱一分货,将军说镇上十五文两本的武功秘籍都是懵人的玩意儿,我这二十五文买的,定与他们有天壤之别。
我,才是武学正统。
想到这,我胸中不由一阵激荡,握箭杆的手都稳了许多。正待做出关键一拔,昏昏睡了一路的将军忽然一睁眼,就在我还在愣怔,和他大眼瞪小眼,啊不,大眼瞪大眼的瞬间,他突闪电般地向我身后伸出一只手——
妈啊,诈尸了!
哦不对,他还没死。
我的手还握在箭杆上,全然没反应过来,被他身子一拉一拽,似乎将那箭……往他身体里怼地更深了……
他抿着毫无血色的唇,双目凛然,未发出一点声音。
我也安静如一只被割了嗓子的鸡,犹在我已成武林名宿的飘飘然、将军伸直着胳膊“诈尸”的恐惧以及我可能无意间大仇已报的茫然间无所适从。
这静谧持续了不知多久,我听见身侧传来嘀嗒嘀嗒的水声。
这声音好生耳熟,不觉让我想起往事,在那些个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日子里,我爹常常闲来无事,一边剔着牙,一边把还穿着开裆裤的小蚂蚱叫到跟前,给他讲怎么剖人心肝、怎么剥人皮的故事。
小蚂蚱那开裆裤底下滴滴哒哒发出的声音,就和眼下这声音很像。
莫非我,一代武林豪杰,被……吓尿裤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