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昙玄,嗅着他衣上沉静的檀香,沈舒云的悲伤也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缓缓抚平。她擦了把眼泪,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对昙玄说道:“是啊,是我看不开了,说起道理很容易,可到了自己身上的时候才发觉要做到真的很难。”
昙玄拂了拂她的头:“是很难,莫说是你,贫僧至今也无法勘破,但这不妨碍我们试着去努力。”
“好,那一起努力!”沈舒云擦干眼泪笑了笑,然后慢慢松开了他。
夕阳的光辉一点点灭尽,四野里越来越昏暗,黑沉沉的夜幕像张巨大的网,将天地都禁锢了起来。
沈舒云带着昙玄走在去沈家庄祠堂的路上。沈家庄有前后两个祠堂,其中那个用了很多年的老旧大祠堂是她父亲沈天益出资修建的,初来沈家庄无处可去,今晚他们只能在这儿过夜。
这个老祠堂在村子后面,过去要绕过沈家大宅,沈舒云带着昙玄走到被封的沈宅前时不由得停住了脚步,目光穿透昏暗的光线往那棵探出墙外的桃树上望去,而后低下头,脸上露出丝丝悲凄的笑。
“怎么了?”注意到这一切的昙玄上前问。
沈舒云苦笑了声摇摇头,含着泪回道:“这就是以前我和我家人住的地方,院里那棵桃树是我小的时候和我爹娘一起栽的。”
听她说完,昙玄也抬头看过去,暗夜里,那座老宅像一座巨大的坟墓,风过发出呜呜声响,像逝者在低低的悲鸣。
昙玄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然后问起她当时的事件的具体经过。沈舒云沉默良久,忽然道:“你听说过吃绝户吗?”
昙玄的心紧紧一揪,沉吟良久方道:“略有耳闻。”
沈舒云凄然一笑,边向村后走边望着黑暗中的沈家大宅说:“我爹娘只有我一个女儿,爹爹早年做茶叶和布匹的生意都做的很不错,家里资产殷实,除了这座我们自家人住的沈家大宅以外我爹爹还在外面购了一处宅子专门做生意,存放货物。那座宅子最开始我爹爹交给了我叔叔打理,因为他们是亲兄弟,我爹爹很信任他。后来过来好几年,某一次我叔叔带人去外地进购茶叶的时候突然被盗贼劫持了,人和货都到了盗贼手上,我爹爹担心得不行,一听说这事儿想也没想就拿了钱去赎人,人赎回来之后我爹爹对我叔叔更加看重了,因为他觉得此次事件害得我叔叔差点儿丧命,作为兄长自己应该补偿他。”
沈舒云说到这里前面的路口出现了好几条小岔道,岔道上坑坑洼洼的布满了石头,她回过头对昙玄说了句“小心”,昙玄却主动过来牵住了她的手。
沈舒云望着两人相牵的手有一瞬间的恍惚,昙玄笑了笑,月色下,他的笑容和他的手心一样暖,给了沈舒云无穷无尽的力气,于是她继续道:“我爹爹的这一举措在后面看来无异于引狼入室,从此我叔叔便开始了他的图谋,他先是把铺子里对我爹忠心的那些手下全部以各种各样的名义打发走,把手下全换成了他的人,后来又开始做假账拿过来糊弄我爹爹,再之后他......他联合那伙强盗在一次我爹娘带着我去寺庙烧香祈福的路上将他们杀害了,接下来的事就是你们所听到的那样,他以我还小,又是个不懂经商的女儿家彻底将我家的生意变成了自己的,然后把沈家大宅也给卖了,再之后就是想尽一切办法要弄死我。我之前想过要去打官司告他,可等我好不容易逃到古罗镇的县衙击鼓鸣冤时,那里的县太爷说我还是个小娃娃,我的话不可作为证据,于是就把我给轰了出来,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县太爷和他也是一伙的,他们早就勾结了。”
事情的前后经历讲完,沈舒云早已泣不成声,停住脚步满心悲痛的对昙玄说道:“昙玄,我是不是很没用?明明知道一切,明明知道杀父杀母的仇人,可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仇人逍遥法外。”
昙玄低头,眸中露出深切的悲悯之色,他的手握得更紧,手心里的温度像暖洋洋的太阳笼罩在身上,过了好一会儿才问:“舒云,你相信有因果报应么?”
沈舒云摸着眼泪摇了摇脑袋:“不知道。”
昙玄笑着将她额头上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贫僧信。贫僧的师傅修行了一辈子,临去前曾跟贫僧说过‘实有天堂、地狱,因果不虚’,贫僧信师傅,既然师傅说有,那一定有。”
沈舒云哭笑出声,道:“那我也信昙玄,既然昙玄说有,那一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