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陛下恩旨里说,兄长和我可同你一道进宫去呢。”
少女身量不高,红衫翠襦,肩臂缠绕一副金丝披帛,杏眼丹唇,微翘鼻尖点在精致面庞上添了几分娇憨稚气。长发如乌云,松松挽成个花髻样式,双股步摇飘摆,衬得她愈发可亲起来。
“宫宴好不好玩?是不是能见到陛下?”
欢快小鸟雀似的提问入耳,孔植只是叹气,一面抚着孔兰希的鬓发,一面嘱托道。
“兰希,这些日子好生伴着娘亲。”
孔兰希不明所以,一样欢喜地应。她早听韩家姐妹说过,奉天宫是何等巍峨豪华,红锦花,翠柳绦,长长的宫道一眼望不到头。对明堂上的天子,她却记得模糊,只剩零散瑰丽画面。昔年高宣仍为大将军之时,凯旋归来,一骑当先,候在城门口的公主被他拉上马,他的赤色披风招摇在风里,飞驰掠过众人的眼。
彼时年幼的她早忘却少年将军的脸,唯有在阁楼上听见的马蹄哒哒和飘扬霸道的红,不止一次出现在孔兰希梦里。
孔植踏着白雪走进内苑,匆匆才至的嫡长子孔静海和商夫人随后而入。管家人掌灯,注定是右相府的不眠夜。
后院寂静里也漏出一点光。
嫡三子孔自芳正缠着长姐孔兰希看他在纸上涂画的奇松怪石。他自幼体虚多病,不像大哥孔静海那般,有与各家子弟交际应酬的本事,只能困在后院的方寸天地,同长姐交好。所幸父亲垂爱,诗书画艺皆有名师相授,他又极为聪敏,不过十二三岁年纪,笔下已能隐隐窥见乾坤。
少年锐意的眼缀在苍白面庞,灯下也难掩憔悴,眸中神气却不减。
“阿姐,你瞧瞧,我取名孤松翁好不好听?”
“都好,怎样都好……”
孔兰希轻声应着,玉葱似的指紧贴画纸摩挲半晌,手上沾了墨也不知。
“我想了许久才得此名,阿姐可要仔细来赏!”看她走神,孔自芳有些恼。“阿姐在想什么?”
未等她答,他小声嘟囔两句。
“我知道了,阿姐定然是在想十日后的宫宴,可惜我不能与你同去。我听说陛下杀人如麻,生得可怖……倘若能见一见他,我可要画下来瞧瞧!”
“哎呀…哎呀。”孔自芳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又弯起眼眉笑。“我怎忘了,阿姐画技也十分出众。阿姐来画!”
“我才不画。”孔兰希白他一眼,搁下那幅新画,两手撑腮,“我幼年曾见过陛下的,他骑着马,可好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