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里的莲花未免太多。阿修罗想。

    他烦躁地穿过一个个连廊,越走越快,身后有什么在追似的。离御花园中央的莲池已经很远了,可是那股清浅的莲香仍然散不掉,丝丝缕缕地钻进他的鼻尖,淌过四肢百骸。莲花本是安神之物,但阿修罗只觉那香味令他心口烧起火来。

    那座巨大的莲池是他的兄长前些日子下令修造的,为着一个喜欢莲花的人。

    明明离那池莲花越来越远,馥郁的香气却越来越近。阿修罗逐渐感到不安,前些日子里那些光怪陆离又旖旎非常的梦不合时宜地涌入脑海,他不能想,也不敢想,他又加快了步子,却在最后一个拐角处呆立住。

    他的兄长新封的妃,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豢养过的唯一的鸟儿,那个喜欢莲花的人,帝释天,正安静地坐在他前方的水榭一隅,一幅画似的。

    他手中拈着一枝刚折的莲花,还带着露。阳光从他的金发间细细碎碎地穿过去,又抚过他如画的眉眼。他身边的宫人低下头去朝阿修罗行礼,唤着王爷,可是帝释天屏退了下人,美人嘴唇翕张,却用清冷的声音唤他:“阿修罗。”

    阿修罗只觉着那一池的莲花此时都开在帝释天的手里。他终于咬牙提步朝帝释天走过去,像在梦里那般,像昨日那般。

    “好巧。”他听见帝释天道。

    阿修罗闻言便嗤笑一声,直截了当道:“昨日也巧,今日也巧,不知您有何贵干,日日在此堵我曰巧?”

    听到那生疏的您字,心中所想被拆穿,帝释天也不恼。他施施然站起来,与面前的黑发男子毫无顾忌地对上目光,复又不卑不亢开口道:“只是喜欢这处的景色罢了。”

    帝释天不作认真地解释,阿修罗便也懒于去认真地拆穿。他用不加掩饰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投在帝释天身上,帝释天却自顾自地拄着脸侧看向外面的风景,仿佛真正在此心怀不轨无理取闹的人是对方。二人缄默半晌,最后还是帝释天开了口。“小王爷既无心赏景,我便告辞了。”

    言罢,他真的站起身来朝对方微微颔首,转身要走。这话说得太过礼貌,阿修罗一瞬间心中升起了些莫名其妙的恼意来。于是行动快过理智,他上前一步抓住了那人的手腕。

    纤细却柔韧,像他另一只手所执的那支莲花。那手腕的主人白的要命,触感……与梦中一模一样。

    阿修罗接连三天夜晚梦见那人。梦里他捉着他的腕,将他牢牢地禁在身下,铺天盖地的莲花香气像要蒙住人的口鼻。然后他低下头凑上去吻他,如恋人那般,把细碎的呻吟尽数堵在他的口中,好像那不是他兄长的人,而是他的人。夜半醒来时,他的身下每每都是一片冰凉黏湿,年轻的王爷咬着牙,将窗边那支白天帝释天赠他的莲花狠狠丢了出去。

    ……

    “阿修罗,你逾矩了。”帝释天使了使力,没能挣开阿修罗的手,他目光清冷,朝阿修罗瞪过来,但毫无威慑。

    阿修罗方才放开那只手。是他掐得狠了或者是那人太过娇贵,总之皓腕上有了一圈浅浅的红痕。帝释天理了理衣摆,留下一句“失陪”就转身低头离开。他这一次没有将手中的莲花赠与阿修罗,仿佛真的被对方的无礼举动惹生了气——在此之前的三天,他每日都要折一支池中开得最好的莲花放在阿修罗的手上。

    帝释天走远了,也卷走了那些馥郁的莲花香气。他走路时,脚上的金铃叮叮当当地响,一声一声都叩在阿修罗的心脏。

    真他妈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