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儿,这片山也不能待了,”一个疤脸男人凑到被称为头儿的高瘦少年面前,低声道,“崔家搜山马上就要搜过来了。”
那高瘦的少年盘腿坐在地上,嘴里叼着一根青草,不耐烦地敲了敲刀背:“你确定没看错?”
“那还能有假?我这双眼睛要是连那面黑旗都能看错,那还不如挖出来喂狗吃!”疤脸男人顿时大为不满,冷哼一声。
有人立刻便叫嚷起来:“这崔家到底有什么毛病,一个商户人家,不好好赚他的银子,还学人家官府剿匪,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另一人也摇头叹息着说:“而且这些日子,那崔家行事像是换了个人一样,越发张扬了,像是生怕别人看不见一样。”
季青罗缩在一边,手里不自觉攥紧一块干粮,心跳快的几乎要裂开,她知道黑旗是指的季青雀的人,更知道季青雀如此大张旗鼓,便是刻意放出声势,一则威吓贼人,另他们投鼠忌器,二也是向她传通消息,叫她知晓自己并非孤身一人,绝不会被弃之不理。
往年季青罗曾经听闻,有些人家家里的女儿不幸落入贼人之手,那家人觉得女儿清白受辱,玷污门楣,非但不去营救,还要一口咬定自家小姐已经死在贼人手里,哪怕后来那位小姐被官府营救出来,那家人也绝不肯相认,只说自家小姐为保贞洁,早就一头撞死,这个恬不知耻苟延残喘的女人与我家毫无瓜葛,大人莫要胡说。
昔年季青雀听了便颇为不齿,觉得那等人家委实丢人现眼,满口仁义道德,做的却是禽兽不如的事情,还读什么圣贤书,古时候的圣贤要是知道这些读书人如此行事,恐怕也要羞愧难当,恨不得一头撞死。
可是如今风水轮流转,曾经在安逸闺阁里指点江山的季家二小姐也一样深陷贼窝之中,风餐露宿,悬心吊胆,如今再重新听到家里的消息,她只觉得恍如隔世,眼眶一热,几乎要涌出泪来,恨不得立刻拔腿就怕,逃到那面为了救她而来的黑旗之下。
“喂,喂,喂!叫你呢!”
季青罗猛地回过神,抬头望过去,那像是领头人物一般的高瘦少年正不耐烦地看着她,皱着眉想了半天,问:“你叫什么来着?绿玉,绿叶?”
“红,红玉。”季青罗声如蚊呐。
“红玉?怎么起了这个怪名字?”
“因,因为一首诗,红玉阶前,问何事、翩然引去……”
“停停停,”高瘦少年连忙打断她,一脸恶寒,“少和我说这些酸溜溜的诗啊词啊的,你们这些人,当个下人都这么装模作样的……”
季青罗没说话,可是有人却看不过眼,出声道:“行啦,头儿,你也是越活越回去了,还挤兑起一个小姑娘来了,人家在季府里受尽主子打骂,已经够可怜的了,你还要欺负她,羞不羞啊?”
那少年被噎了一下,又回头看了季青罗一言,嘀嘀咕咕了几句,高声向不远处一个男人喊了一声,他说的极快,似乎并不是中原话,季青罗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那个男人听了之后,惊诧地看了季青罗一眼,俯身从一块石头后拿起一包东西,向那高瘦的少年掷去。
那高瘦少年站起身,扬手接住,他个子极高,连衣服也不大合身,一抬手便露出一截脚踝,他随手把那包东西丢给季青罗,季青罗犹豫片刻,颤颤巍巍地拆开一层层油纸,等到看清油纸包裹的东西,她忽然一怔。
里面是几块已经碎了的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