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雀微微一怔。
孙氏忙道:“这些事也不过图个吉利,当不得真的,是个好签心里欢喜,若不是,笑一笑也就过了,不必往心里去。”
张氏也连忙点头称是,季青雀却屏气凝神,望着那个慈眉善目的清瘦老和尚。
她内心隐约有种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期待。
然而那位年迈的师傅却只是闭口不言,他垂下眼帘,双手合十,口中默念经文,心无旁骛,再不理会众人。
气氛顿时有些僵硬,还是季青罗笑嘻嘻地说:“佛也拜了,签也求了,我人也饿了,娘,舅妈,咱们去吃斋饭吧?”
孙氏松了口气,笑道:“好,咱们走,小师傅,请前头领路。”
一行人出了光明堂,张氏和孙氏走在前头,两个女儿跟在身边,奴仆簇拥,前呼后拥,季青雀带着眠雨走在最后,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位老师傅仍然垂目兀自默念经文,瘦弱的身影在宏伟的佛像下显得更为渺小,她心里有些失望,只是这种情绪太难分辨,于是她终于还是转过头,缓缓走下台阶。
严华寺草木郁郁,红墙黄瓦之间,深浅不一的翠色犹如泼墨染就,一颗几人环抱的菩提树年头古老,据说是昔年开国皇帝李贤亲手所植,至今已有百年之久,枝繁叶茂,亭亭如盖,粗壮的枝叶交缠着盖过屋檐的琉璃瓦,投下片片阴影,清风过,满树的梧桐叶子就像满树的铃铛,哗啦啦作响。
一道身影在不远处驻足,如同在欣赏这颗百岁的菩提老树一般,一身藏青色衣袍,身姿挺拔,鼻梁高挺,不是盛京里正流行的风雅端方的审美,可是少年英气,又难得如此沉稳内敛,也是一种赏心悦目。
季青雀走上前,低声叫了一声:“孙表哥。”
孙有恒便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又立刻转过头,轻轻应了一声。
两人一道前行,前方能隐隐约约听见小沙弥在给孙氏他们讲述严华寺的历史,从前朝哀帝灭佛到李贤举国兴佛,小沙弥吐字清晰,声音温和,讲述详尽,听他说话,近乎是一种享受了。
季青雀想了一会儿前朝哀帝,那个荒唐又疯狂的亡国之君,她从前想这个皇帝想的很少,最多在讽刺诗里看到这个名字,可是如今她却开始不自觉地考虑,他为什么会从一个聪明仁慈的太子变成一个残暴的疯帝,那些不幸生在那个时代的百姓,又到底遭遇了什么样的命运。
她慢慢想,好一会儿才开口:“孙表哥,你秋围可有信心?”
孙有恒略一沉吟,道:“尽力而为。”
季青雀看了他一眼,倒是个诚实的人。
上一世他应当是没有中举的,甚至很可能也没有什么出息,不然后来孙氏不至于沦落到那个地步。
可是,像孙有恒这样的人,纵使没有大才,也无大机遇,但是支撑家业总该没有问题的,上一世怎么会那样悄无声息泯然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