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首秦王从容到现在,再不从容。
旁郊靳登怜他是个不成年孩子,又想,今时这事,道理也浅,他一个乡野长大少年,哪知皇门贵胄许多家事规矩,奈何非要栽赃他个叛逆主谋?遂抬首欲待为分辨之。然不抬尚可,一抬头,只见天子神色怡然,气象舒展,静观秦王。
颇有如大猫弄小鼠之态。
因又收了窥探眉眼,伏首下拜。
又想他父子家事,我拿的什么巧宗,仔细以疏间亲,弄巧成拙。
“是臣驽钝不肖,傲慢不学,陛下尽可罚我罢!”
秦王晦拜言。
因又想,这皇帝果然外宽厚,内严苛人,与自己所料不差的。外能退让诸侯,尽废弊法,摒弃严刑,消减租税,畅通言道,安抚百姓,有如文王;内能杀休发妻,尽灭诸子,蠲弃妇人,有如吴起。
心思难参。
又想,今天至少也是顿打。
又委屈。
十六年不曾见自家耶耶。
今终见了。见面至少也是顿打,奈何能想得通?
又不想落泪。
想我云中原上堂堂男儿,身长九尺,幼时油煎鞭打,偷盗被唾诸事皆不能令我落泪,奈何今日落泪?
故硬撑着。
天子终又开口:
“既不肖,便要多近我;既不学,便要时常学。朕不罚你。罚你容易,得敏而谦恭,贤而堪用之子,却难。我儿,你过来。”
秦王晦松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