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袖梅被关了起来,她被勒令在自己的房间反省。
这天晚上无人问津的江砚惴惴不安等到月上中天都没有等来他师父的责骂,袁长生对他不闻不问比打他骂他更让他难以接受。心里的悔恨和对袁袖梅的埋怨开始肆意生长。夜深人静时,人的感官被放大,他内心深处的阴暗面也被无限放大。
事实上袁长生整个人已经支持不住,身上的精血吐在护心镜上像是为它提供了源源不断的供养,不消一个下午,他便像老了十多岁,这些年窃来的光阴开始一点点向他讨要回去。
那夜被关在房中的袁袖梅不知道是哪里偷来的狗胆子打昏了在房内照顾袁长生的小师弟,偷走了他爹贴身珍藏的护心镜,可怜老头儿被气得吐血躺在床上静养,而他一手养大的女儿伙同江砚卷了观里大半的银子趁着月色悄悄下山。
那天晚上见了血腥的护心镜一路都发出微弱的红光,两人夺命而逃的赶路人因为心急而没有注意到。
逃了一夜一天,第二天晚上在一座客栈中安顿下来,从此以后两人对外就以夫妻相称,袁袖梅梳起了妇人发髻,将父亲遗忘的干干净净。
后来钱花完了,他们住不了客栈,只能在破败漏风的庙里栖身,曾经出入狗仗人势的江砚总算尝到了干冷的馒头的滋味,又硬又淡,他从袁长生手上学到的微末技艺连做个法事都不成样子,学得不伦不类,又带着娇气包袁袖梅,一天天的穷讲究,总算将出逃成功的喜悦败没了。
这样的苦日子终于把这两个所谓修道的年轻人逼到了走投无路。
约好赴死的那天晚上他们在庙里相对而坐,对着缺了一半身子的神像许愿来世再做夫妻。
面前的破碗里盛着毒药水,一旦喝下去人立马五官封闭失去意识,然后渐渐死去。
当这一碗毒药真端到了嘴边,袁袖梅却生出了悔意,她竭力握着破碗,一遍遍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一口气灌下去就行了,然而碗就放在嘴边,只要一张口就能喝到,她却对自己下不去这个狠手,紧张得双眼通红,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
这样落败的生活是无望的,扼杀了她的向往,她的心里生出了恐惧,两个人肩不能提手不能挑,卖身为奴又不能吃苦,想走绝路又没胆子。
她眼巴巴地等着江砚将毒药喝下去,小半个时辰过去了,江砚与他都没有勇气赴死。
他们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心照不宣的求生欲。
“江砚,我们回去吧,我去求我爹,求他原谅我们。”
江砚警惕地望着她,“不,不会原谅我的。”
“会的,江砚,我爹一定会原谅我们的,相信我,我是她唯一的女儿,他一定舍不得我吃苦。我们再把那面镜子还回去,这东西我们用不上,当铺里也不收,还是还回去吧。”
江砚从口袋里掏出护心镜的时候,镜面发出暗淡的红光,一闪一闪似要将他的灵魂都吸进去,耳边一直有道声音在喊“不要回去,别信她,把你的灵魂交给我,把灵魂交给我。”
江砚一只手不由自主掐住了袁袖梅的脖子,他面上带着冷意,神色淡淡地,另一只手还在替袁袖梅拢了拢鬓边的秀发,“师父不会原谅我的,他想把你嫁给师弟,他怎么会原谅我呢,你是他唯一的女儿,你回去对他磕头认个错就好了,我不行的,他会杀了我的,他会杀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