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早就对母亲的反应有过心理准备,朱景深望着母亲清冷的眼神,温和的口气中不失一分坚定:“上一辈的事是上一辈的事。”
他们这一辈的事是他们自己的事。
淑妃不语,已经明了他话中的意思和内心的决意。
“我不会放弃追求她,至于……”朱景深对母亲诚恳抱歉道,“我想,我会处理好的。”
淑妃一瞬间脑海中又闪回到过往,还记得有一日,故人曾经对她说过一模一样的话:“母后那边,我想我会处理好的。”
一想到此,又想到那之后发生的一阵乌龙混乱,她不禁扑哧笑出来。
朱景深不解地看着母亲笑靥如花的眼眸,那双眼眸明明是看着他,可他却觉得母亲又好像在看着别的什么人一样。
她目光中闪烁着一种光芒,好像把她拉回了遥远的青葱岁月。漫长的深宫生活中,朱景深没有看到过母亲这样的眼神。
淑妃对朱景深点头笑道:“母亲相信,深儿会处理好的。”
朱景深惊讶地看着淑妃,才发现母亲方才说恨慕如烟是在试他。
“一代人的事是他们自己的事,母亲也深以为然。”淑妃看出孩子对烟儿应是真心的,便也敞开心扉,“母亲从前最好的朋友,她的婚事,也是自作主张决定的。当时,可把她母亲气坏了。”
母子间相视而笑,淑妃继续娓娓道来:“母亲上头有你舅舅,下面有你姨母。特别是你姨母,性子像匹野马又烈又强。我这个夹在中间的老二,从来都是最没主意的那一个,日子过得随波逐流,到哪儿都随遇而安。所以对那种有力量掌握自己命运的人,总是很羡慕。深儿今日对母亲说的这番话,让母亲很欣慰。”
关于淑妃曾经问的第二个问题,朱景深向淑妃坦诚自己没有意愿争取皇位。这让他无比自责,因为如此,西土的白氏便没了庇护。
淑妃静默许久,悠悠问出口:“为什么?因为烟儿?”
朱景深微微笑起来:“一开始我以为是这样。但后来,我越来越觉得,或许不仅仅是因为她。我也不知道。或许她对我而言,不只是从小的憧憬,还是一种指引……不论是近来在朝堂上,还是这两日发生的事,当我看到自己为了达到目的而算尽心机的样子,忽然一瞬觉得,这样的自己很恶心。”
淑妃怔怔望着孩子,脑中又浮现出过往的场景,当年见一车车的黄金运往国都,国库变得日渐充盈,宫中朝中重新焕发出蓬勃的生机。两人单独一处时,却听一旁的故人凄然叹了声:“我觉得自己很恶心。”
啊……
忍不住心头的颤动,淑妃垂下眼眸静思沉默。
她想到从前兄长身上沉重的枷锁,又忽而仿佛有些理解了,为何故人当年宁愿舍弃所有也要逃离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