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江岭以东。悍蹄踏地如鸣雷,每一蹄踏下都在地面激荡起飞扬的沙尘,而伴着一路沙尘飞扬,那道疾驰在地面上的黑色闪电也向前越行越远。
那黑色闪电,当然是项羽和他胯下的悍兽乌骓。在离开神秘人与暴君龙群对峙的山口后,项羽就骑着乌骓一路向前疾行,赶往千江岭的内圈。
虽然不知道神秘人是谁,也不知道神秘人说的话都意味着什么,但是看到神秘人以遮天般的伟力封印住了一百多头暴君龙后,他就决定相信这个人了。不管怎么样,单凭神秘人出手拦下了对秦楚具有巨大威胁的暴君龙群这一点,项羽作为秦楚的护国王,于情于理都应该对其怀有一丝信任。至少暴君龙群的这个问题上,他们意见统一。
而更重要的是,当项羽听到神秘人让他赶进千江岭的嘱托时,那苍老的声音里,带着分明的沉重与忧虑。正面看到神秘人近乎一手遮天的力量后,项羽就知道,此人已经强到了一种不能言喻的境界。而若连这样的人都感到担忧,那么前方将发生的事,该有多么恐怖?
烛龙——目前最关键的信息,似乎就是这个充满神秘十数天前张良提到过,现在神秘人又说到了。项羽能够想到,在这个名为“烛龙”的存在背后,就是这一战争、混乱、甚至灾难的终极所在。但是现在的他还是不能想象,“烛龙”到底是什么?不亲眼看到,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
项羽神色凝思,一脸的肃穆下,牙关也一直紧咬着。一直骑着乌骓疾速前行的他,除了右手抓着武器霸天刃外,左手始终按在自己的腰腹部,用力的压着。而宽厚手掌的缝隙处,落满了一片殷红的血迹。那是项羽身上的伤。在陵城战场上,先后经历白起、尸魔、暴君龙等等敌人的残酷战斗后,他的身上留下了太多伤痕。从左肩到左臂,从后背到腰腹,各种各样的伤势不计其数。
一路上,他都是顶着满身伤痛挺过来的。虽然血被魔蓝封住,不再流出,但是裂开的伤口并没有丝毫愈合,项羽他也没有时间去做任何紧急的医务处理,就任由伤口这么开着。
然后血迹渐渐凝固,伤口又开始发炎,但是他也没办法,为了能追上暴君龙群的踪迹,他一路上不敢耽搁,只能是硬撑着。直到现在,身上的伤势越来越严重,甚至几处发炎的伤口都有了化脓的迹象,但是他也没办法,还是硬撑着往前赶。其实要不是有着强健的体魄和坚韧的意志,就凭这一身重伤,早就够项羽死在路上了。而项羽他自己也不知道,带着这伤重的身躯一路往前,他到底还能做些什么?但是他就是没有停下的念头。就是顶着一股气在向前。
他胯下的乌骓也是一样,明明带着项羽狂奔了千里路,就再是悍蹄也该给大地磨了个透顶。但是它也没有一点会停下的意思,连同眼睛一样的漆黑中,四蹄始终狂于是左手按住疼痛的伤口,右手握紧霸天刃,项羽就这么坚定地向前了。
脚下的这条大道,是千江岭唯一的一条军道,对于一直参与着秦楚事的项羽而言不论是他,还是他胯下的乌骓,都对这条路再熟悉不过。因此一路疾驰之下,他们自然而然地就避开了重重军防设立的障碍,以最快的速度前行。时至此刻,他们已经赶到了千江岭的内圈范围,百米之外已经能看到风景秀丽的乌江水了。就要到了,项羽忍着满身的伤痛,在心里默念着。同时他又不禁疑惑,这么静谧旖旎的山水中,神秘人所担忧的到底是什么,所谓的烛龙又在哪里。
心中费解,但项羽还是坚定地向前赶去,想着先赶到了江岸边,再思考接下来的对策。然而就在此时,项羽不经意的一扬目光,却看到在千江岭山水之上的天空中,泛起了一片奇异的景象。看到那奇异的一幕后,项羽不禁诧异。天色……变了?——千江岭以西。千江岭西面的山岳下水岸边,刘邦和花木兰的神情忽然变了。
自从抵达千江岭内圈以后,刘邦和花木兰就一直停驻在江水西面的岸口,借着山岳叠影规避身形,隐隐观察着山水环境间的各种变动。期间,刘邦一直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辰变化,眉宇间始终凝着一份忧虑,而花木兰则是在不断地吃着东西,除了必要的警觉外,她嘴里一刻也没有停下咀嚼的动作。
这样的沉寂保持了很久,直到几分钟前,都没着疾风马,一边遥望着远方的山势地形,一边皱着眉头喊道,“烛龙的身影好像千江岭上方停住了。”听到韩信的话,扁鹊和宫本武藏都感到一阵惊诧。尤其是扁鹊,凄冷的目光几乎顿时就变了。他很清楚千江岭是什么地方,于是不由更加震惊,为什么烛龙会停在那里。深觉异样的扁鹊不由抬起目光,静止地看着驻停在远方天空中的金红,但是手中紧紧抓着魔龙水晶,并没有多说什么。而张良,在刚刚的时间里一直暝着双眼,全力散发出强大的灵魂意识,去感知着在五感之外更遥远的信息。一路上,他们的速度其实很难追上遨游长空的烛龙,为了更加确定烛龙的状态,张良不得不长时间放出灵魂意识,时刻监察着远空里那片蔓延了千米的金红。但就在韩信的话音落下不久,他忽然就从瞑目中睁开了双眼,瞳孔中一闪光芒,声音冷静地说道。
“我感应到了很多强者的气息,在千江岭里,已经聚集了很多重要的人——楚王、汉王、神匠墨子,人屠白起,还有花木兰,他们都到了千江岭!”听闻此言,韩信下意识就眉目一展,但他的欣喜还来不及出口,就听到张良说出另一个可怕的消息。
“但是我还感应到了暴君龙的气息——暴君龙群,也已经全部抵达了千江岭!”
那金红就像一种诡异又无形的生命,在纯净的天穹中攀爬着,蔓延着,此起彼伏的呼吸着。熄灭了长风,又吞噬了云雾,然后无声无息间,它就淹没了大片的天空!那金红在以很快的速度侵袭,它是在有意识的向外蔓延,它在占领空域!刘邦和花木兰恍然惊觉起来,心悬在咽喉中,惊骇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但是他们的震惊太迟了,当他们从那奇异的景象中惊觉过来时,那片金红,以及淹没了几乎整片天空!
乌江之上的天空,山水之上的天空,千江岭之上的天空!正在迅速地被染成一片金红,一片无边无际的金红!——千江岭以南。当山风掠过漫山松林,松涛还是那么朗朗动听。站在山脚下,紧邻着千江岭内圈的地面上,墨子目光死寂。他看着倒在自己身旁的那具焦尸,看着那具一动不动的,惨不忍睹的尸体,心中忽然像是被人当空一锤,有些错愕得不敢相信。白起真的已经死了?
而自己还活着?!在机甲的掩盖下,不受控制的泪水几乎淌满了墨明明是早就下了决定与决心,但是现在白起真的死了以后,墨子却感到一种巨大的,不能言语的悲凉。这真的是宿命吗?墨子不禁会想。所以最后他为了罪与救赎,亲手杀了白起,而白起因为心中紧守的那点友情,终究对他下不去手。
命?他的心忽然变得很沉,很重,每跳动一下都会感到很痛。墨子感觉自己要站不住了,沉重的心情像是要把他压倒在地了。可是讽刺的是,悲哀的是,休眠的机甲保持着僵硬而坚定的站姿,像是枷锁着他的身躯,让他连放松倒下去这一件事都做不到。好像命运在不断强调和暗示他,白起就是要死去倒下,而他就是要站着活下去。这就好像是他的罪——白起死了是白起该有的惩罚,他活着也是他应得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