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你要的第一个说法，”时盐说：“吴老师是因为意外去世的，导致她出意外的原因有我，还有她的病。当年她生病了，治疗了三年多，这你为什么不知道？她生病是因为她的亲儿子意外去世，因此她还离了婚，失去了自己的家庭，这你为什么不知道？她和时明义都是二婚，我是时明义的儿子却不是吴老师的孩子，这你为什么不知道？你对吴老师究竟知道什么？你一无所知！你真的把你的妹妹放在心上过吗？”
说到后面，时盐已经吼了出来，他双眼猩红死死瞪着吴思涵，首先要为吴老师讨个说法。
吴思涵的气定神闲消失不见，他一怒之下锤着桌子站起身吼道：“我不知道是因为她没告诉我！因为她什么都瞒着我！我的妹妹，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吃了这么多苦，给我的电话里却永远都在让我放心，骗我她过得有多好，我才是那个一直都被蒙在鼓里的人，你现在又凭什么指责我一无所知？！”
时盐的眼泪掉下来，他不住地摇着头，颤抖着声音：“不仅仅因为她骗你，还因为你在配合她，你配合她完成了她对你的欺骗。真正的爱和关心是不会被蒙骗的，吴老师电话里的寥寥数语就能把你敷衍过去，而你也只是因为寥寥数语就相信她过得好，你们都是自欺欺人。你真的关心过吴老师吗？过去那么多年，你有想过回国看看她吗？她结婚的时候，有孩子的时候，生病的时候，你从没想过见她一面吗？你对她的付出仅仅是几通电话吗？”
吴思涵突然露出厌倦的表情，他仿佛浑身力气被突然抽干一般瘫倒在沙发上，抹了把脸，沉重地叹息一声：“你以为，所谓的家人、亲情是什么？不都是互相配合互相欺骗，维护一个表面的圆满吗？从思嘉结婚，到她生病那几年，我怎么不想回国？我亲妹子结婚，我这个亲哥哥却不在场……”他捂住脸，不堪回首：“因为我去不了啊，我在监狱里关着，只能骗她我在国外的公司业务忙，我什么也不敢告诉她啊！”
时盐怔住，他震惊地喃喃道：“在监狱里关着？”
“呵。”吴思涵放下手，哑着嗓子说道：“你以为白手起家有多容易吗？我想赚大钱赚快钱，早点让我的家人过上好生活，刚出去那会都是跟人做些灰色营生，好不容易从监狱出来，又变得一穷二白，一切重新开始，等我事业终于有了起色，听到的却是我妹妹的死讯。”
时盐低着头沉默下来，所以这就是答案？不得已？
一只手贴上他的后背，带着鼓励的力道按了按，李牧站在他身旁，开口道：“你出狱的时候，吴老师还活着，应该正是她病快好了，准备去时盐的学校任教的时候，如果你真的曾经从吴老师的电话里觉察出她不对劲，那么你可以选择回国看她，可你没有。况且，就算在监狱里，你也和吴老师通过话，她结了婚有了孩子，你们的通话里却从未提及她的丈夫和孩子吗？哪怕只是问一问名字，你后来也不会把时明义错认成她的第一任丈夫。”
吴思涵哑口无言，他几次试图开口说话，话到嘴边却化为虚无，最终，他抹了把脸，疲惫地说：“你们说得对，我对思嘉关心不够，我说到底还是个自私的人。那会我一心扑在我的事业上，在狱里每天只想着怎么早点出去，怎么东山再起，和她通话时别说察觉她不对劲了，很多时候她说了什么，挂断电话我就忘了。我只要听到她告诉我她过得好就够了，只要她亲口说她很好，我就可以一直这么自欺欺人下去。”
“我知道了，”时盐缀着泪眼平静地点点头，他鼻音浓重，淡淡地说道：“所以第二个问题的答案我也知道了。在你以为我是你亲外甥的十多年里，你从未和我见面。别人都说是因为你认为我害死了吴老师，所以不愿见我，我却不这么认为。这么多年你坚持给时明义打钱，目的是资助我，这不是一个迁怒外甥的舅舅会做的事。你之所以不来见我，只是因为我在你这里能够得到的表面关心比吴老师更少，别说见面，你根本连电话也懒得打。”
“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吴思涵一再被他戳到痛点，他忍无可忍地骂道：“你可别忘了在你身上我花了多少钱！就算你是我亲外甥，我这个舅舅也做得仁至义尽！更何况这钱还是你爹骗来的！”
时盐可笑地偏过头，抹了抹眼泪，咄咄逼人地直视他：“仁至义尽？如果我真是你的亲外甥，你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你打来的钱没有一分一厘是花在我身上的？对你来说，按时打钱是多容易的事，甚至比一通报喜不报忧的电话更简单。你动动手指就能付出的所谓亲情，是没有心的。”
时盐苍白着脸说：“第三个问题我也不需要问了。为什么时明义拙劣的骗术就能骗过你那么多年？吴老师成功骗了你，时明义成功骗了你，你自己也成功骗过了自己，这就是答案。”
“所以呢？”吴思涵怒极，那是自己被彻底揭穿的恼羞成怒，他压抑着怒火，防备地看着时盐：“你今天和我见面就是为了当面指责我，告诉我我白花这么多钱都是自己活该？”
时盐吐出一口郁气，他情绪消耗太过，硬撑着精神说：“我只是想要你的答案，然后告诉你，你从来没有资助过我，我也从未受过你的恩惠，你没有喊过我一声外甥，我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舅舅。我们只是陌生人而已，你和时明义的恩怨，与我无关。”
吴思涵沉默许久，最终脱力地靠在沙发上，缓缓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时明义的账，我迟早要跟他算清楚，我的人已经盯上了他，他跑不了，但我不会迁怒于你，以后我和你就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时盐沉默地点点头，他累了，他只想离开这里，李牧却拽住他，对吴思涵说到：“我还有一个请求。”
吴思涵皱眉看他：“什么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