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女同志脚力不行,聂辉煌让分到853农场的五个女同志坐在拖拉机的行李上,不用走路,其余人则按原计划徒步。
这五个分到853农场的女同志,除了顾燕,有个年纪较大,看起来四十多岁,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但脸色很不好看的中年女同志,名叫邓美红。一个看起不过18岁,脸上有些婴儿肥,喜欢说笑的女孩子,名叫周玉。一个年纪在25岁左右,长得盘正条顺,脸蛋特美,但冷着一张脸不爱搭理人的冷美人,名叫艾云青。再一个就是那个跟顾燕在火车上同一车厢,闹矛盾的姑娘,名叫杜小荷。
杜小荷一看顾燕居然跟她分到了同一个农场,那脸拉得老长,气哼哼地爬上拖拉机最好的副手坐位,还得意洋洋跟顾燕挤眉弄眼。
顾燕那个无语,实在不想搭理她这幼稚的行为,眼见着前面两辆大卡车开动,顾启正和其他右–派人员跟在车辆身后缓慢走动,想着他腿脚不好,这路也不知道要走多久,他肯定受不住,顾燕便打算过去换他上拖拉机,她自己走路。
开拖拉机的苟二就说她:“哎呀,小燕同志,孝顺也得分时候,你要知道,农场来领粮种,大多都是四月来领,我们连长偏偏要今天来领,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咱们农场要给你们这群右–派份子一个下马威啊!他让你们这群女同志坐拖拉机已经够仁慈了,你可不要触他霉头。”
顾燕一怔,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了上来。
前世好吃好喝的过了大半辈子,她都忘记右–派这个名头,在这个年代意味着什么。
那是一道沉重的枷锁,重重的拷在每一个右–派份子的身上,他们逃不掉,说不得,因为谁都清楚,右–派这顶无形的帽子,是被人民和国家排除在外的,稍有行使差错,就会连累自己和全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们只能小心翼翼的活着,寻找洗脱这顶让人窒息的帽子机会,在这期间,无论党派之人对他们做多过分的事情,他们都能忍受。
要想好好的活下去,只能带着钢铁般的意志慢慢熬。
这样的感觉是如此沉重,顾燕深感其危,也不敢再有其他举动,老实地爬上拖拉机,缩在角落,一声不吭。
拖拉机开动起来,突突突的声音特别大,路也不好走,全是烂泥坑、沼泽地,浮草甸子。
浮草甸子上面看着是草,下面却是水,水有深有浅,运气好的踩下去能爬起来,运气不好的直接淹没到顶,下面是能陷人的烂泥,拉都拉不起来。
一路上走走停停,负责监督右–派份子的三十来个士兵,时不时大着嗓门儿提醒众人要跟着他们走,不要自己走,也不要走岔道,万一不小心踩到有水的浮草甸子,陷入泥潭里,他们可不会好心的下去救人。
见识过了北大荒的荒芜和凶恶天气,纵使心有不甘,这些右–派份子也没想过要逃跑,老实地跟在车子后面,一路虽然艰辛倒也没出什么事。
走了大概有半天的时间,在众人都有些熬不住的时候,前面的车子停了下来。
以大牛为首的几个士兵,拎着几个大麻袋,给每个人发了一个拳头大小,比石头还硬的黑面馍馍让大家果腹,大牛还黑着脸不准大家喝水。
有人就嘀咕起来:“这也太不把咱们当人了,车不让坐,馍馍也不热,还不让咱们喝水,这是存心整咱们啊。”
在附近勾搭艾云青的苟二听见,嘴里冷笑一声,走到那人面前说:“咋滴,受不了啦?有本事你摘掉你头上的右–派帽子啊!既然犯了事,就要老实受教,也就你们运气好,落在我们连长的手里,他只给农场和场部军区那些人做下样子,让你们吃点苦头交差。你们要去到其他农场,人指不定怎么把你们往死里折腾呢!北大荒这么大,每年死在这里的人不知多少,你们要真死在这里,谁能管你们!再说了,这北大荒四处都是沼泽、水坑,有很多地方都是死水,还有被日本鬼子投过毒的,你们要喝了那些水,死得比谁都快!让你们不喝水,是对你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