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甲班先上着,不管在哪个班,都是为车间和厂里工作。”说完,唐全荣就朝二楼办公室走去。
得知谢洁准备考研后,张琰打心眼里佩服她,按她选个不依靠机器的专业的建议,张琰报名参加自考,报的是与机器无关的新闻学专业。
在毕业离校几个月后,张琰一天天地意识到每个人一路走来,无论到哪里都会遇到小人,无论做什么事也都会遇到坎坷。他在棉花堆里看书也时常会被小人发现,随后就向工长告状邀功。
工长的文化知识也就是初中程度,从厂办子校到厂技校混个毕业。对于管理除了狂吼一通就是罚款,两者结合起来便是他管理的最高水平。一次次被吼之后,张琰便不再遮遮掩掩,看书咋啦?厂里哪条规定说不让干部职工学习?笑话!小人如蛇,没有这种阴暗潮湿的环境,它必然荡然无存,所有的阴冷、毒素自然无法派上用场。
机器作伴,花毛见证。
在这格格不入环境里学习,张琰完全处于一种为功利而努力学习当中,根本体会不到书本之妙,他需要做的仅仅是死记硬背,一定要把书上的内容刻在自己心里。机器每完成一个工作行程,他就背一遍,机器不停,背诵也就不停,直止倒背如流。
这是自虐是惩罚。虐自己即将逝去的青春,惩罚自己快要榆木的脑袋。他越来越懊悔自己当年在懵懵懂懂的年龄里怎么就糊里糊涂就上了中专?到头来学历低下脑子空空。张琰知道,如果没有把每天的知识点融进血液,自己就被融化在机器的轰鸣当中。
唐全荣问完情况后张琰来到络筒车间。谢洁正坐在地平磅前,趁没人时默读着那本艰涩难懂的书。
“谢洁,我来了。”张琰和她已非常熟悉了。
“张琰,最近怎么不见你过来找我?”谢洁问。
“唉!悲惨啊……遭小人迫害……”张琰说。
他觉得,在这个厂里他最想说话的人就是她,随着时间的推移,除过他俩以外,另外30个毕业生都已经很少见面了。他们都被渗透在每个岗位,跟机器一样被裹挟着按不同轨迹运转着。
“啊?我就说最近一直没见你来。怎么回事?”谢洁问。
她认真地听完张琰的讲述后,似乎并没有对他表现出同情。
“你怎么连一点兔死狐悲的感觉都没有?”张琰说,“你就不讲一点阶级感情?”
“这有什么悲伤的?不就是调了个班吗?”谢洁平静地说,“我倒还想上运转班呢!”
“你是羡慕我的夜班费,还是故意气我?”张琰说。
“怎么会气你呢?你想,上运转班时,除了工长就再没别的领导了,是不是看书就有机会了……我们车间昨天刚开了个会,说厂里的形势现在是越来越严峻,虽然咱们不在裁员范围以内,但咱们耗在这样的企业里能有什么出息?”谢洁说。
“谢洁,不瞒你说,我今天来找你之前思想斗争了好半天,害怕你笑话我,我现在已经是干部变成了工人……”张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