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岑玉仿佛忽然回过神一般,垂眼道:“臣多言了。这样的事情说出来,污了陛下的耳朵。”
项钺轻轻摇了摇头。
“这些奏折都批阅罢了,待会儿让李程进来收拾了。朕进去小憩片刻。”他站起身,深深看了尹岑玉一眼:“……你就留在这里,守着小玉吧。它醒了不见人,又要到处乱跑了。”
小玉猫依旧团在案桌旁,睡得正香。尹岑玉敛目道:“是。”
项钺便转身朝内室走去。正殿的内室中有床有榻,项钺也不叫人进来伺候,自己合衣便在榻上躺下了。或许是批阅奏折太过耗神,不多时平稳均匀的呼吸声便传了过来。
尹岑玉透过薄纱做的屏风出神地看了一会儿,才出去叫李公公来收拾奏折。
李公公进了正殿,见项钺进内室休息,尹岑玉却留在外间,看着尹岑玉的目光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可他也只能隐晦地瞪尹岑玉两眼,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甚至连大气儿都不敢出,仿佛怕惊动了睡在桌案上的小胖猫,蹑手蹑脚地把奏折收起抱了出去。
尹岑玉没在意他的眼神,也没跟着他一起出去。他盯着项钺方才做过的椅子上发了会儿呆,过了许久有些涣散的目光才移到北边墙上悬挂着的,那把他曾经惯用的宝剑。
他走过去轻轻托起那把宝剑。
说是“宝”剑,似乎都有些抬举这把剑了。它只比普通士兵用的剑稍微好那么一点点,握柄和剑鞘上有少许镀铜的花纹,已经磨损了小半。
尹岑玉当年从裕城离开时,其实是配有一把十分贵重的名品宝剑。乃是昔年魏文帝曹丕所铸的九宝之一:含章。
采似丹霞,长四尺三寸三分,重三斤十两。
这是他父亲的藏品之一,当年也是颇费了几番功夫才辗转到手。尹岑玉决定要随项钺征战四方,他大哥虽然心中不愿,但见弟弟心意已决,还是将这把名剑取出给弟弟带上。既是用作防身,也是一种祝福。
含章可贞,或从王事,无成有终。
然而尹岑玉终究是辜负了这份美好的祝愿。那时项钺的队伍还在起步阶段,到处招兵买马。半年后,为了替项钺招揽一位名将,尹岑玉将那把含章剑送给了对方。
横竖他并不怎么上战场,也不大用得上佩剑。
他还记得当年项钺得知之后十分内疚,曾许诺待天下平定,要将最好的宝剑都赠与自己:“你连家产都给我了,身边就剩了这么样值钱的东西,还拿去替我做了人情。”
尹岑玉冲他安抚性地笑了笑:“其实那把剑我也不大用得上。太重了,你知道的,我没那么大力气。倒不如赠与石将军,这剑定能在他手上发挥出十倍百倍的作用。”
项钺沉思片刻,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记得那九宝之中,还有几样是较为灵便轻巧的。将来我把它们都寻来赠你,以报今日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