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看过涨潮的人,一定会认为此时沧浪江上的那条白线是浪潮的波涛。
临涛城是紧挨着沧浪江修建的城池,此时向着远处看去,江边都插满了火把,就算是在夜晚,也能清晰地辨认出江面上发生的变化。
白色的浪涛像是一条分界线一样,将沧浪江的清澈与混浊彻底地分开。从与屠刀河交汇的地方开始,那条白浪化作了蘸着乳白油漆的画刷,凡经过处,必定被染上混浊的洁白。白色的絮状物就像不会融化的雪花,在浪潮中漂浮,翻滚。
当那条白浪来到祭坛前时,就看得更清楚了。原本苍青色的江水像是一瞬间结冰似的,变成混浊的乳白色。江浪翻腾,如同一朵朵绽放的白色莲花,在夜色的宁静中,显得优雅,大方。
但是这种宁静很快就被打破了,人们兴奋地欢呼起来,在他们眼中,沧浪江变成了一条流淌的黄金河,这条江的江水将会给他们带来无尽的财富。他们兴奋,他们雀跃,他们高歌,用平民百姓最质朴的方式,表达心中的喜悦与幸福。
“咚!”一阵钟声响起,紧接着是“呜呜”的号角声,祭坛上出现了一群穿着沧浪宫服饰的人,他们吹动着手中的号角,围绕着祭坛中间的那个巨大铜鼎旋转地走了起来。号角声此起彼伏,宣布着祭祀活动的正式开始。
高枕发现自己身边的人都开始挪动脚步,很自觉地向着岸边的石桥靠拢。江上的石桥一边连着临涛城,一边连着江心的祭坛。桥上的98位沧浪宫弟子仍抬首挺胸地站在那里。
这些原本在岸上观看祭祀活动的人在石桥前排起了队,井然有序。每次沧浪宫的弟子就会放一个人走上石桥,前往祭坛。这个人走过石桥的时候,站在两侧的沧浪宫弟子就会从手中拿起号角,将其吹响。那个走上石桥的人就会在号角声的伴随下,一路走到青铜圆鼎的旁边。
这时,就有一个穿着打扮非常古怪的巫师从铜鼎后方的阴影中走出,在铜鼎前的梯子上念一些复杂的咒语,然后摆出一些奇怪的动作或者跳一段舞蹈。接着,那个巫师就会把前来祈福的人拉到自己身边,用手中的弯刀割开那人的食指的指肚,让他把指尖的鲜血滴进面前的那个青铜大鼎中。
那人就这样站在梯子上,将手前伸到铜鼎的上方,让血滴落进鼎中。一共七滴,当七滴血落完之后,他就会被巫师请下梯子,顺着石桥走回临涛城的岸边。
血祭?高枕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词语就是“血祭”。一个又一个面戴黄金面具的人走上祭坛,将自己的七滴血滴入鼎中,把这些鲜血奉献给河神,用鲜血作为祭品,希望河神保佑自己打捞作业圆满进行,来年一月也不会遇到洪水浩劫。这种祭祀,分明就是血祭。
要知道,凡是跟“血”沾边的东西都不是好的。比如用鲜血缔结契约的武器会被称之为“魔武”,比如用鲜血饲养的妖兽会被称之为“魔兽”,再比如需要鲜血作为引子来修炼的心决和功法则会被称为“魔教功法”。只要是用到鲜血,就和魔教扯不开干系。
沧浪宫是正派三大教之一,为什么会怂恿平民百姓用自己的鲜血进行祭祀呢?
就在这时,高枕突然发现祭坛的外圈石板突然一阵晃动,被从内部打开,摇摇晃晃地升起了好多铁匣子。这些铁匣子呈椭圆形,就像一枚蛋一样,立在祭坛的最外围石砖上。这些铁匣子的上方都有一条细细的裂纹,似乎只要触动什么机关,这些铁蛋就会打开。
高枕数了一下,果不其然,和石桥上一边站立的弟子一样,一共有49只铁匣子。
正如高枕所猜测的一样,有人在祭坛内部拉动了机关闸,一阵齿轮咬合,机械运转的声音传出,那些铁匣子顶部的裂缝一一打开,裂成两半。铁匣子内部突然一阵星光闪动,就像把群星的光芒关在里面,然后一下子全部释放出来一样。
49只铁匣子一下子全部打开,每个里面都飞出了一只神奇的鸟。这些鸟长得很像老鹰,坚硬的喙弯曲金黄,翅膀有力而修长,翎羽漆黑如同夜色,但是闪动着大大小小星辰般的光芒。
它们展翅飞翔,就像一片片缩小的夜空从祭坛上飘起,星光闪耀,与漫天的星辰争辉。这番景色是极其优美的,就像天上的神仙颇有兴致地扮演一位艺术家,将辉煌的银河仔细地裁成一只只飞鸟的形状,然后将它们随手一挥,赋予生机,让它们在黑夜里飞翔,成为群星的使者。
不少人都停止了脚下的步伐,安静下来,仰着头,静静地欣赏着绚烂的一幕。那些身披星空的鸟儿从铁匣子中一飞出,就扑打着双翼,围绕着祭坛盘旋起来。一共49只,它们有规律的围成一圈,你跟着我,我跟着你,连成一个封闭的圆环。圆环上星光闪耀,就像银河闭合起来一样,从天边落在了凡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