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祀岑其实早就醒了,他当时听到洪娇娘的话,一口气没喘上来,眼前一黑,就倒下了,很快就清醒了,怕程氏纠着他不放,就装晕,哪知程氏竟哭成了那样,一时感动,那泪水就控制不住,他就更不好意思睁眼。
这些年他们夫妻二人没少吵闹,他自己更是从没打心眼里认同过程氏,平日里对话超过三句以上,那一定是吵架的时候。又想起了她年少时非他不嫁,用悬梁来威胁家人,这样的爱太沉重,他不想背,一直逃避,却让她一个人背了这么多年,那泪水就流得更凶了。
程氏只以为他流泪是为了洪娇娘腹中的孩子,一边替他擦着泪,一边哭着对他说:“二爷您别哭了,您莫不是忘了,您还有两个孩儿呀,明天,明天我就去把他们找回来,就养在你跟前,好不好?让他们都认祖归宗,以后管你喊爹爹,好不好?”
黄祀岑真想睁眼答应,又听见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脚步声的,还有那一声:“岑儿……”
黄承忠听了下人禀报,第一时间差人拿了名帖去请太医,自己披了件衣裳跑来一看,就见他唯一的儿子一动不动躺在榻上,程氏扑在他身上哭,差点没倒下去,一个踉跄,跌跌撞撞地冲上来,一把推开程氏,大喝一声:“滚!”
程氏此时哪还敢说什么,缩到床角,把自己紧紧抱住。
黄承忠抱着儿子的头,抖着手抚着他的脸,颤声喊道:“岑儿……”
黄祀岑记不起多少年没听过父亲这样唤自己了,多是“畜生”“混账”这类地称呼,如今这一声唤,他听得还真是不习惯。
黄承忠虽怒其不争,但他始终是自己唯一的儿子,当年他不愿娶程氏那个恶妇,是他压着儿子完婚,导至他这一生的不幸,思及此,他又指着程氏怒骂道:“今日岑儿若是有什么不测,你也不用再留在这个家里了,咱们黄家实在是无福消受。”
程氏没有像平日里那样与他跳脚对骂,只抹着泪说道:“父亲放心,若他不能醒过来,我也不会再独活在这世上。”
黄承忠闻言愣了一下,回头看了她一眼,这个嚣张跋扈,气势汹汹的儿媳此刻像只可怜的兔子,眼泪汪汪地缩在那里,他想骂已经骂不出口了。
太医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把过脉后,非常确切地说他并无大碍,此刻昏迷也只是如同睡着了一般,醒过来后,就会同平常一样。
事实上,后来黄祀岑确实是睡着了,他这一觉睡得非常踏实,直到午饭后,才醒来。
睁眼就看到程氏红肿的双眼,他习惯性地吓得瑟缩了一下。
程氏却扑上去一把抱住他,叫了声:“二爷……”
黄祀岑又想起昨夜的事情,无处安放的双手在空中扬了一会儿,慢慢弯过来,轻拍她的背:“好了,我已经没事了。”
程氏感受到了背上他轻轻拍动的双手,竟如同少女般红了脸,很快眼泪又下来了:“二爷睡了这么长时间饿不饿?我让人煮了粥,还温着的,这就让人端来,您先吃上两口,缓一缓。”
黄祀岑点头道:“嗯,好,我确实是有些饿了。”
看着他手脚活动自如,又一口气喝下一大碗粥,程氏倍感欣慰,又让人去煮了饭菜,陪着他也吃下一大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