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人声鼎沸的大街上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有多久没有出来过了我已不记得,这里虽然地处偏僻,气候微寒,但因今日是七夕佳节,县太爷又加了放烟花演大戏的戏码,故而颇有些人山人海的壮观奇景,堪比当年的京城天桥一般,不过路过的高官贵胄少,看戏的淳朴百姓多,一张张仰天望烟火的脸配上一双双巴掌拍得通红的手,仍比不过当年京城的软红十丈,车水马龙。
“乌小姐是一向都不喜欢说话吗?”魏云鹤走在我身侧,突然问道。
我‘啊’了一声,看他仍有些紧张,笑了笑:“没有不喜欢,只是不知道说什么。”
听我这么说,他稍微放松了一些,“乌小姐以前看过烟火吗?”
“看过,”我答道,“只是忘了。”
“这也能忘?”他笑道,“烟火虽美,也不过就是五彩斑斓爆裂而已,何况转瞬即逝并不长久,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
我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想不到这魏云鹤年纪轻轻竟看得这般通透,“既然如此,为何非要约我出来看烟花呢?”
他抬头看着我,一张脸胀成了紫红色,结结巴巴道:“我……我……我说错话了。”
我笑了笑,没说什么,径直朝前面小厮引的座位走过去,这里是东市坊第二好的酒楼,名作‘东川阁’,楼高三层,虽不是富丽堂皇之处,但也装饰典雅,造型独特,别有一番风味,正对面便是云木川最好的酒楼‘遮云楼’,楼高五层,飞檐之上坠着长串铜铃,风儿吹过,铃动声响,颇为应景,此时的遮云楼要比东川阁亮堂得多也热闹得多,听说县太爷就在那儿招呼京城来的大官儿,烟火便在门口燃放,所以这两座酒楼成了今晚最抢手的地儿,家中没有点资产背景的人是订不到座儿的。
我边走边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相隔整条东市坊大街的对面酒楼,魏云鹤在东川阁定的位子在二楼,台阁宽阔,一眼便能把对面看得清楚,一楼到五楼都灯火辉煌人影重重,纱帘飘动,酒香四溢。幸好,两边都有帘子遮挡。
“是我娘,”他跟了上来,辩解道,“我娘说今儿是七夕,非让我约小姐出来。”
“哦,”我点点头,倚着台阁前的位子坐了下来,而萨梅早爬到酒肆的三楼上看烟花了。
“不是不是,”魏云鹤仍站着,“虽然是我娘提议的,但也是我的意思,我想见见小姐。”
我伸去倒茶的手僵了一会儿,仍给自己和他各倒了一杯,“见我作什么?”
他愣了愣,嗫喏道:“我……我……”仍是没有把话说完。
我笑了笑请他坐下,将茶递过去,“先喝茶。”
对面突然传来一阵大笑喝彩声,愣是没被烟花声淹没,引得我们一齐看过去,人影幢幢间似乎是有舞女上了二楼,纱帘背后摇曳生姿。
“听爹说,是奉圣谕北上调兵的将军,张县令哪见过那么大的官儿啊,高兴极了。”魏云鹤似乎从刚才的尴尬中回缓过来,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对面二楼的凭栏上搭着一只轻扣栏杆的手,在来回波动的纱帘后若隐若现,隐的时候与它的主人浑然一体,是个模糊不清的影子,现的时候却让我心头突突一跳,从浅青色纱袖后露出一截白皙若雪的手腕,往前看是青葱纤长的手指,那有节奏的缓慢扣动像是在给热闹的丝竹声打节拍,也像是不耐烦的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