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住她要去百字本上排字的手,坚持道:“明天是阿妈的百日祭,在云居寺里行祭礼,皇上也要去,之后阿妈的灵柩就要被送归边西了,你去吧,可以远远的见一见你的父亲。”
她被我握住的手微微颤了一下,避开我的眼睛,低着头不言语。
我紧紧握了握她的手,说道:“我知道你的顾虑,我会请蔺兰姑姑照顾你的,你不用出面,不用做任何事情,就当替我还她一个心愿好不好?”
她最后清醒那天看着我的眼神依旧茫然无焦点,她在看谁我一清二楚,这句话我没有说出来,咽在了肚子里,我不想逼她,都这个时候了,我谁都不想逼了。
她默默地想了好久,然后点了点头,在百字本上指出:“你过于自苦。”
我垂下眼眸,“谢谢你。”
云居寺位于京城的西南方向,比潭柘寺要远一倍多的路程,这里是皇家寺院,除了皇室中人,一概不接待外客,所以古树参天,竹林茂密,更显寂静幽深。
因为皇上要来,所以百日祭肃穆且隆重,也许是多日未出门,我竟觉得那日的阳光又猛又烈,晒在一片素白的场荫上,反射出刺眼又苍白的强光,我一身白衣站在阿爸身后,看着最前方的皇上腰系白带,手持长香,三拜之后上香祭礼,钟声响起,惊起林中一片飞鸟,扑簌簌地冲向天空。
云居寺静谧如深海,而寺中最幽静的地方要属后山的北塔群,这里安息着许多逝去的高僧,遥望延绵起伏的深山,俯瞰蓬莱仙境一般的云海。
皇上背着手站在塔群高处的静安亭内,风很大,吹的他腰间的雪白束带扬起很高,也吹起了我的裙角,发出噗噗的声音。
“她对我避而不见二十多年,但直到近日,我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失去的痛苦,相望江湖和天人永隔的确是两回事。”
我不知该说什么。
“查出什么了吗?”皇上又问。
我心里咯噔一下,故作平静:“皇上是什么意思?七月不明白。”
“兰静生性刚硬,不是会自寻短见的人,她的死必有蹊跷,你聪明如斯,不可能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当然明白,阿妈死前一夜有人闯入茉园翻找东西,并且在阿妈的药汤里下了大量的致幻药,直接导致了她神智不清,故而从听风亭上跃下,事后证明此人正是一直躺在厢房里装病的素心,而素心在阿妈死后第二日便死在了厢房内,中毒而死,这些事情都在我的属意下被谦府瞒了下来。
从阿妈莫名其妙掉入谦湖的那日起,我就察觉有一只黑手在后面操纵着这一切,一开始我以为他们想要阿妈的命,从而百思不得其解,直到素心中毒身亡,在她房中搜到致幻药,在茉园内的卧房内查到被大肆翻找过的痕迹,我才知道原来他们一直想要的并不单单是阿妈的命,而是她手上的某样东西,那日坠入谦湖,或许就是素心多年来未从她口中探得任何线索,故而想杀她灭口,好下手搜寻。
可阿妈近二十多年来未涉朝政,更未涉江湖,就连后宫都再没踏足过,怎会有人对她手上的东西感兴趣,若这个推理不牵强的话,那么证明这个假设性存在的东西只会与二十多年前的事情有关,那时候方文苏携苏秀水私逃,棠梨宫起火,敏贵妃身死,随便哪一桩哪一件都与皇室抹不掉干系,他们既然能派一个素心来潜伏数十年,就能派千万个素心来,既然有无数双眼睛看着我们,走在我们的前面,那我只能装傻充愣,静待时机。
“这些年来阿妈过的一直都不好,”我说道,“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