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的风很大,吹得我衣袂翩飞,青扬叔叔的坟茔长满了碧茵绿草,遍地丰茂,铺青叠翠,从远处看,就像一座软绵欣荣的小帐篷。我伸手拂去长势凶猛,几乎把墓碑给遮住了的翠草,一点点地将青灰色的墓碑扫干净,露出上面蜿蜒的蒙古文来,看着右下角那几个小小的蒙文,不禁怔忪半晌,曾经只知道中间这几个大字写的是‘蒙古勇士青扬’,却忘了这几个小小的字正是‘喀喇沁部达布立’,这一忘就是十多年,我为什么会把达布忘的如此彻底呢?想当年他带我下河摸鱼,教我骑马射箭,拉着我的手逛遍整个和硕特部,反而是给我做骑装的青扬叔叔因为伤病很少陪我,可我记得青扬,却独独把他给忘了,忘的干干净净。
“我说风雪刀客的时候你就想起来了,是不是?”身后传来一记声音,我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蒙面黑衣人手持马鞭站在我身后不远处,山坡之后立着一匹低头啃草的骏马。
“你来了,”我笑了笑,“小叔叔。”
他眉眼一弯,扯去面巾,露出达布的脸庞来,笑道:“以前不觉得,现在你叫我小叔叔,总有点被你叫老了的感觉。”
“因为我长大了,不再是五岁孩童。”我说道。
“比你平白高了一辈,我不愿意。”
我看着他从马上的皮袋里拿出一囊酒来,倒在青扬坟前,轻声说道:“一转眼快要二十年了,青扬若是还在,喀喇沁部第一勇士的名号定是他的。”
“他那么温柔,一点也不像个战士。”
“对一个五岁小女孩,岂有不温柔的道理,难不成在你记忆里,我一直都凶神恶煞?”
我忍不住笑起来,“倒不至于,但你待我那样粗糙,我都不好意思说。”
他想了想也笑起来,“我真的很好奇,一个活生生的我站在你面前,你想不起一丁点事,风雪刀客四个字却让你什么都记起来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当年你离开之后我太过思念,才五岁的小姑娘就学着大人不吃不喝地要阿尼把你找回来,后来大病一场,病好之后就把你忘了。”
达布紧紧地锁着眉头,大风吹得他束在脑后的头发扬起很高,像一面铮铮发响的旗子。
“若是当年没有藏奸的事情,我必会遵守承诺回来。”
我笑了笑,“世事无常,命运天定。”
他仰头喝下了囊中剩余的酒,“接到你的密信之后我就按照约定的时间马不停蹄赶来了,你信上说……”
我打断他,“我信上说的现在不算了,我要换个筹码。”
他看我一眼,沉吟道:“路上发生什么事了?”
我走到河边,看着从唐拉大雪山上顺流而下仍未融化的冰块,沉声说道:“我之前只想知道真相,现在我想要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