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弯月短刀睡着了,仿佛梦到了温婉贤良的敏贵妃娘娘,她是个美丽的女子,额头点着梅花钿,笑起来一双眼睛弯弯的柔情似水,跟十三阿哥像极了。
我有满腹疑问,却张了张口一个字也问不出来,她的裙角着火了,火势蔓延的很快,顺着她柔弱的身躯燎枯了一头秀发,可怖的场景让我惊恐万分,哭都哭不出来,她却朝我咧嘴一笑,冷冷道:“你知道这把刀杀过谁吗?”
我浑身一颤,惊醒过来,瞧着从窗缝探进来的午日阳光,这才反应过来是做了个噩梦,我从未见过敏贵妃娘娘,又怎么能肯定梦里那个就是她呢?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拿起掉落在床上的短刀,细细凝视着刀鞘上繁复的花纹,心想,这么短小精致的一把小匕首,怎么能杀人呢?
外屋的桌上摊着一本《古文观止》,香炉已燃尽,飘着一缕轻飘飘的烟雾,原本坐这儿看书的十三阿哥却人影全无,我拿起《古文观止》瞟了一眼,重又小心翼翼地搁回桌上,心里空落落一片。
深秋的日光淡的像掩了一层纱,院里静悄悄的,整座府邸的人似乎都在午憩,池水里浮着几片落叶,鱼儿时而拨弄一下水面,荡出一圈涟漪。
绕过池子,便从花厅大开的窗户外瞥见田道阳歪靠在圈椅里打瞌睡,他微张着嘴巴,胖胖圆圆的头搁在圈椅的硬木靠背上酣睡如泥,垂到胸前的胡须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从第一天见到田道阳起,每次与他对视的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里,我都不由自主地被他那比头发还长的胡须吸引注意力,此时午睡刚起,发了坏心思,轻手轻脚地溜进花厅,看着他那长长的胡须,不由得捂着嘴笑起来。
……
我躲在花圃的山石后面,使劲捂了捂脸上的胡须,探出头去四处张望,果然看见一个穿着藕色长衫,素粉夹袄的女子轻飘飘地从花圃里走了出来,她长着一张鹅蛋脸,细眼睛,薄嘴唇,五官平滑得像是个从画上走下来的女子,身后跟着一个怀抱一盆兰花的丫头,只见她柔声说道:“小雅,你先把这个送回院里去,再来抬一盆翠兰。”
“是,小姐。”那丫头点点头先去了。
这姑娘正是田道阳的女儿田春春,她独自一人弱柳扶风地在花圃里走了一圈,丝毫未察觉到我的存在。
我抿唇笑,然后将借来的折扇‘唰’地打开,仰头背手迎着她走了过去。
田小姐甫一看见我,便有些大惊失色,作势要躲开,我忙走上前去作了一揖,用鼻音学着男人的声音说道:“敢问是田家大小姐么?”
花园水池里映出了我的侧影,我穿着青蓝色的男子装,头发全部往后束起扎成了长辫,戴着一顶灰蓝色的小圆帽,最好笑的是唇边一圈都贴上了毛茸茸的胡子,虽然贴的乱七八糟,但也有模有样,我使劲憋住笑,这现学现用的‘易容术’还挺唬人的。
田小姐低着头不敢看我,手里的丝帕绞成了一股麻花,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我……我要回去了。”
我拦住她,抑住笑意,“田小姐,我……不对,鄙人是田大人请过来的,有事想请教田小姐。”
只见田春春立马红了脸,将头压得更低了,轻声道:“您是胡家公子么?”
胡家公子?我当时并不知道,其实那段时日田道阳正在替田春春议亲,许的就是胡家。
“公子……来这儿不合适,快走吧。”她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