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德寿宫西暖阁的浴盆里,怒气未消,若不是太狼狈,真想直接出宫回府。水面上飘着的玫瑰花瓣随着水涡旋转,清香味儿扑鼻而来,心底积压的不是怒气,而是闷气,莫名奇妙地来到这个地方被要求做这做那,被这些自以为高人一等的人评头论足。
我捏着鼻子整个人浸入水中,胸前的断炎翡遇水后更加剔透,墨色淡去,红色胀大,水中顿时仿佛融进了一团火焰。
皇上和阿妈的表现如出一辙,让人疑惑,他们话中有话,似乎对这块玉都有难以名状的情感。阿尼将我送来京城,说阿妈和阿爸想我,可冷漠的阿妈,避而不见的阿爸,都让我对这个理由产生了怀疑。
小丫鬟干净利落地替我挽起尚未干透的头发,还在发髻上粘了一朵三色堇,紫白色相间的花朵和我身上的崭新的淡紫色旗装很相称,可我懒得喜欢。
我蹬着新换上的坠着乳白色牡丹花的高底旗鞋,郁闷得踢脚甩了甩,那朵牡丹竟然上蹦下跳,我叹口气,真是掉入魔窟,竟然让我穿一双钉着两朵真花的鞋子。
“总比喜鞋好看。”他的声调轻的像三月微风,淡的如寒冬冰凌,我却还是意外地吓了一跳。
他斜靠在门廊柱子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眯着眼睛看着空气中舞动的阳光。西暖阁的小院里安然宁静,几盆未开透的海棠缩在院子一角,比起正院里的姹紫嫣红,百花斗艳,这儿更自然更纯净,毫无刻意雕琢的做作。
我三步并作两步跌跌撞撞地走到他面前,“你是十三阿哥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他答非所问:“为何挡那杯茶?”
像是被人直接了当地撕开脸皮,我有些脸红:“当初你也救了我啊,这便是你们中原人常说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以后别这么做了。”他的回应毫无半分情感。
我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反应过来后恼羞成怒,“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近人情呢……”
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淡淡地看着我,神色很冷,宫外认识的莘夕虽然也总是心不在焉,但不至于这么不近人情,恍然间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我气恼不已,转身就走,却再次被脚上的鞋子坑,脚踝一扭就要摔倒,被他勉强伸出来的手扶住后疼得差点掉眼泪。
他笑了笑,像是回应我骂他不近人情:“你也没告诉我你就是达瓦公主,”想了一想又道:“应该猜到的,可惜那几日我很少在宫里,根本不知道谦府那位据说从出生起就被送往遥远边疆的大小姐回来了。”
他就算在笑,也还是很淡,似乎被这座冰冷的皇宫给同化了,外面捂热的心到了这儿也结了冰。
“你不是阿哥吗?”我艰难地扶着红漆柱子发愣,“难道你每天就无所事事地去外面爬爬树,逛逛街什么的?”我嘀咕道,“难怪要被你的皇阿玛骂。”
他没有计较,也没有顺着我的话往下说,只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戏谑道:“没准那天成亲的秦公子也是某方神圣,只是我们还不知道呢。”
“或许吧,”我若有所思道,“我打听过了,那里本不是秦府,而且一夜之间消失无踪,他的确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