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风雪仍然留在梦里,脑袋磕在桌角上时我才猛然醒了过来,周身还汩汩冒着散不去的湿气,打了个寒颤,我幽幽醒转过来,搂紧了身上的棉袍,面前的炭火已经烧尽了,一缕青烟悠悠冒着。
我捂着磕得生疼的额头呆呆坐了半晌,昨晚回来的时候阿妈已经昏迷了,三五个大夫围在床边扎银针,后来太医院也来了人,强行灌了点药总算回转过来,脉搏也正常了,好不容易睡着之后,天都快亮了。
阿爸根本承受不住,他守了阿妈这么多年了还是无法习惯,我刚到家的时候他站在角落里六神无主,不愿上前,一眼不敢看奄奄一息的阿妈。
花厅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蔺兰捧着一碗热腾腾的鸡丝粥走了进来,看见炉子灭了,赶忙回头喊人进来换火。
我捧着鸡丝粥取暖却不想喝,感觉整个人从内到外都冻僵了,“阿妈怎么样?”
蔺兰四处寻手炉,“好多了,刚才醒过来喝了点鸡汤后又睡下了。”
“阿爸呢?”
“老爷……”蔺兰踌躇了一下,“一直在书房里。”
大风伴着鹅毛大雪呼啸了一夜,现在终于停了,谦府也变成了一座粉雕玉琢的殿堂,屋顶上,树枝上,谦湖桥上都堆起了一层厚厚的积雪,谦湖的水结成冰,两个十多岁的家仆小心翼翼地穿着冰刀从冰面上划过,嬉闹着你追我打。
这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阿爸没有去给阿妈找大夫的原因,他根本不愿意正视阿妈生病这件事,上次我只提了一句他就像被雷劈了一般瞬间失了魂,阿爸珍重阿妈至此,甚至无法面对她生病的状况,是我绝对想不到的。
如果阿妈真的倒下了,阿爸要怎么办?这硕大却沉静如湖的谦府又该怎么办?我终于觉出冬天的冷来,周身的安全感仿佛在逐渐破碎。
尽管特别冷,但我还是快要睡着了,半月楼临湖,夏天的时候凉风习习沁人心脾,冬天快要冻死个人了。
我蜷缩成一团坐在围墙外的一个旮旯里,侧耳听着大门方向传来的声音,等了三个时辰了,也没点动静,他今天会不会不来了?
……
醒来的时候躺在一张温暖的床上,被褥被我卷成一团紧紧的裹着,上面有淡淡的香味,我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后猛地坐起身,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我应该躺在半月楼的三楼卧房里。
“醒了?”窗边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我回头一看,十三阿哥斜靠在窗边的软榻上看书,这会儿正瞧着我,窗户半开着,吹进来的凉风撩起他衣袍上的软带,整个人都冷冷清清的。
我有些愣怔,从蜷缩在墙角的小可怜变作高床软榻上的暖人儿就一个瞌睡的功夫,瞬时有些不知今夕何年的懵懂。
他合上书走了过来,带着些凉意坐到我身边,一双眸子清冷发亮,我抑住呼吸无法思考,他扬起的手却抚上了我的额头,冰冷的触觉让我本能地往后一缩,他声音很轻:“怎么碰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