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他会带我去雅苑,没想到过了北长街之后,我俩一路骑马往南,快到城门口了才停下来,原本是夜深人静时分,没想到这儿却熙熙攘攘的特别热闹,甚至比天桥的早市还要兴盛,可惜灯影暗淡,街边小贩大多摸着黑做生意,几乎看不清楚他们卖的是啥,来来往往的行人脸上泛着被手里掂量的金子映出的亮光,个个都不是普通人的样子。
我们在一家挂着暗红灯笼的小楼底下下了马,早有两个小厮跑过来把马牵走,周围人很多,议价声此起彼伏,却压根没人叫卖,于聒噪中生出一种奇异的错觉,把人拖回了远古时期以物换物的那个时代。
“三锭金子,少一个子儿我都不会卖的。”
“你来这儿摆了仨月了吧?这样,我帮你省了以后几十年的力气。”那人伸出两个指头晃了晃。
“去去去,听不懂人话就滚蛋。”
“你别后悔。”
“你不后悔的话别拿着它摆弄啊!”
“……”
我歪着头往地上一看,两个面对面蹲着的人中间是一张简陋的油纸布,上面歪歪斜斜的摆着三五个灰蒙蒙的器件,一个方方正正的铜板,几个歪歪扭扭的青铜器,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还有一个被还价的客人抱在手里舍不得放下,是个小臂粗的酒壶,青色带釉,细长瓶颈上有两只圆耳朵,看起来挺旧的……
“别瞎看。”十三阿哥喊了我一声,示意我跟着他。
我忙跑到他面前跟他吹那破瓶子竟然要三锭金子!
他笑了笑,“夕市上的东西大多有价无市,看得上买得走的那要靠缘分。”
这就是夕市啊,原来上次杜自芳给我买的鹿皮冰刀就是从这儿淘弄出去的,这个杜自芳,来了这么有意思的地方,竟然不叫我。
“夕市这儿踩着线呢,你别动心思。”
“踩什么线?”我好奇。
他看我一眼,走进了小楼里,我紧跟进去,小楼比外面安静多了,灯光依然很暗,布局简单得很,虽然没有香楼的豪奢,但每张桌子四周都围了竹篾帘子,看起来隐秘得很,大堂正中点着清淡的线香,有种身在寺庙却又饮酒喝茶的叛逆感。
三五个客人分三桌待在各个竹篾帘子后面,只看得见影影绰绰的身影,故意压低的声音也听不真切,的确是个商谈秘密的好地方。
店小二带我们坐到了小阁台上的一张桌子边,上了一壶茶两盘点心之后就放下帘子离开了。
我觉得不对劲,拨开帘子一角望了外面一眼,小声道:“我怎么觉得这儿都是干坏事儿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