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不说娘照顾了您十多年,就打您腿脚不利索的几年说起,娘哪一刻不是细致照料您,为您东奔西走的?家里的活儿,农地里的活儿,哪一件不是娘亲力亲为的?”孙采荷似逼问。
又道:“正因知晓江家一家子是跟着娘一道儿续过来的,吃着魏家的喝魏家的,也就怕外人说江家在别个家不厚道,所以娘这才如此任劳任怨,您说仁至义尽,可娘也尽了人事呀!”
孙采荷仗着她的口舌,可此话她不该说。
魏老头整张脸越崩越紧。楚娇娘大致瞧出此话让老头子心里泛了痛处,因刘氏之前确如孙采荷所说,便是刘氏心不在魏家,但身体力行皆是为了魏家,只是这几年下来,终是没法再佯装下去了。
孙采荷有多刻意挑出这些话,魏老头就有多清楚刘氏为人如何,真真假假,无论如何都骗不了枕边人。
魏老头绷紧脸色,提笔就在纸上落下休书二字。
刘氏挣扎,上来便扑住魏老头,撕心好喊一声“老头子!”猛摇着魏老头的手,直在旁边哭诉,道着怎如此狠心,好歹十多年的夫妻情义,说断就断了。
孙采荷见此,这会子也愣了。
她算过很多人,多数被她算得准,偏楚娇娘与魏老头,每回都没能如她所意。她有多想为自己的小家,只有她自己清楚,只是好好的盘算竟被弄成了如此下场,整个人一下子似崩断了一根弦,脑中雾了片晌。
怀中的芋蛋儿因泛动嘴边的伤口,忽然嚎啕不止。只在一刻间,魏家屋里,大人哭骂声;小孩嚷嚷哭吵声;江峰不知所措,拉扶刘氏在一旁劝说的声儿;孙采荷哄孩子的声儿,乱糟糟一片,是从未有过的乱景之象。
楚娇娘与魏轩一人立身无动,一人不知何时已坐在一旁,叠交着腿,还抱手臂,森然顾视。
事情闹至这般地步,早已不是楚娇娘与孙采荷刘氏之间的事儿,若要止消,眼下只能是魏老头来。
孙采荷见哄不下芋蛋儿,心中烦闷,狠将孩子扔在了地上骂了一句,不理会的由着他哭闹;江峰见此,放开刘氏,忙去把孩子抱起来,哄了哄。
又是好一团乱。
没一会儿,孙采荷重疏一口气,似凝神片晌,一叉腰,颇不耐烦地冲了魏老头道:“您是真要分是嘛?”
这一声极沉,屋中几人,便是刘氏也止了声,皆向她投了目光。
只见面前的妇人骤然变了个人似的,双眼内浮出尖锐的戾气道:“我孙采荷不是你魏家的人,亦不是你魏家的媳妇儿,且不说我儿子被你家这妇给弄伤了!单拿这半年来说,我于魏家做牛做马,呕心掏肺!既是要分,那劳烦魏家,将我所出之物,皆数偿还!”
孙采荷不会让自己稀里糊涂就这般扫地出门,刘氏这个憨货,她无言亦无从说此人,只会跟人东倒西歪!还有江峰!
江峰在泉州时多是个挑头担事儿的人,孙采荷做梦都没想过,在魏家,此人竟是如此唯唯诺诺!直骂着自己瞎了眼,真瞎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