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黄昏时分,皇后的坤宁宫里一向安安静静,突然一个宫女拎着裙摆碎步进了皇后起居的屋子,挑开那银红软烟罗的帘子,对正坐在桌前抄写佛经的皇后轻声禀告:“娘娘,御书房的公公送了消息,说皇上一会儿要来坤宁宫用晚膳。”
戴着翡翠戒指的纤细手指一顿,皇后小心翼翼地放下了那紫毫湖笔,转头对那宫女笑道:“既然如此,就赶紧让小厨房多做几道皇上爱吃的菜,上次那道腌鹿肉不错,再煮些解暑的鲜莲子汤来!”
过了大半个时辰,皇帝踏进坤宁宫东殿暖阁时,一股饭菜香气扑鼻而来,再待看见身着遍地金妆花纱小袄长裙,亲自指挥宫女布菜的皇后,心中的那份郁气也消了不少。
坤宁宫的小厨房极为了解皇帝的口味,上来的菜肴都鲜嫩爽脆,皇帝的胃口也开了许多。待用过饭又上了明前茶,皇后见宫女们都退出了暖阁,才微笑着对皇帝道:“皇上今天可是有了什么不痛快?”
皇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放下了那胭脂红的钧窑小茶盅,面上终于露出了几丝疲惫:“是端行的事……”
“翊王?”皇后有些惊讶,想了想笑道:“莫非又是为了殿下的婚事?”
皇帝一怔,有些烦躁地点点头:“端行这孩子,今天被御史台的人上了折子,参他所行不端,与民间女子私下交往密切。”
不去看皇后震惊的神色,皇帝蹙着眉低声自语:“是朕的错,为图南海安稳,让他一直在外,未曾早早给他定下亲事……”
“敢问皇上,可知是怎样的女子?”皇后试探着柔声道:“翊王的性子皇上也知道,绝非是不懂事胡闹之人。”
“那女子也绝非普通民间女子,是此步彻的女儿,”皇帝顿了顿,更为心烦意乱:“……还尚未出孝期。”
皇后仔细思索了一番,道:“可是此前病故的礼部左侍郎步大人?臣妾依稀记得,丧讯传来时正是冬日,按说斩衰该服二十七个月的孝期,如今算算也差不多了。”
语毕见皇帝依旧眉头紧锁,皇后莞尔一笑:“皇上不必如此担忧,翊王虽说有些不羁,可绝不会做出下作放浪之举,定然是御史们当中有了什么误会,不如……让臣妾想个法子。”
皇后谢氏已年近四旬,虽说只生养了一个公主,在后宫却多年盛宠不衰,凭靠着皇帝的珍视,中宫之位稳若泰山。早年曾有言官上书皇后无子,不若另立家世显赫、且生养了祁王的宸贵妃为后,谁知皇帝当堂大怒,不但发落了那言官,还险些降了宸贵妃的位分。自此,六宫之中再无人敢对皇后不敬,那些生养了皇子的嫔妃们也都安安分分。
谢氏性情宽和,且心思细腻缜密,极受皇帝信任,见谢氏仿佛胸有成竹,皇帝默默地凝视了她一会儿,终是轻轻颔首。
皇后又轻声道:“可怡妃那边,毕竟她是翊王生母,是否也要知会一声?”
“不必了!”皇帝斩钉截铁地摇摇头,道:“你是皇子们的嫡母,这些事按规矩你我决定便可,怡妃性子急躁,况且端行说……”
皇帝想起刚才在御书房里说了这样一番话的骆骓,无奈道:“说这姑娘并非贪图富贵之人,端行与她相识时刻意隐瞒了身份,却不想没多久便被识破,然而步氏女在得知端行乃是皇子之后,竟立马疏远了。”
步怀珺对宫中帝后对于自己的议论自然一无所知,几日后的下午,她正在窗前赏那几盆开得正盛的金玉满堂,孙妈妈却急匆匆进了屋子,手中还拿着一张帖子。
“小姐,通政司右通政钟大人府中遣了人来送帖子,说是后日钟夫人生辰,请小姐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