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竹寺的莲池岸边有一座石亭,那石亭通体灰白,颇有古朴意趣。坐在那石亭之上,既得以品茗歇息,又可看得到不远处的池面景色,凉风习习颇为舒适。
如今那亭子里只有一男一女两人对坐,都是正值年少,此时正一同偏着头欣赏着池上初绽的白莲。
“刚刚听住持说,姑娘是故礼部步大人的嫡女?”
听了这话步怀珺怔了怔,眼前看着颇有身份的青年说起话来,倒是丝毫没有令人烦躁的弯弯绕绕,反而相当直爽。这正对了步怀珺的性子,不由欣然道:“正是,我名怀珺,我父亲只有我一个子嗣。因这松竹寺的松涛竹海是父亲生前极爱的,我便请住持在佛前为父母燃了长明灯,偶尔前来祭拜。”
骆骓颔首道:“原来如此…怀君…可是出自‘怀君属秋夜,散步咏凉天’?好名字。”
步怀珺摇摇头,脸上有几分得意:“并非如此,家母有孕时曾日日梦见身怀美玉,说与父亲后,便为我起了怀珺之名。”
在这个时代的名字由来步怀珺并不清楚,可是在穿越前的世界,步怀珺的父亲是任职于高中的语文教师,因着妻子的梦境早早给女儿起好了名字,视唯一的女儿如美玉般珍贵。
说了自己的名字,步怀珺见眼前的青年一怔,随即恍然大悟般笑道:“原来如此,步大人爱女之心拳拳,令人钦羡。”
说了这话,骆骓见步怀珺的神情有些疑惑,便道:“我姓骆,名端行,父亲性子严厉,希望我一生行事端正,因此得名。”
原来家中有严父啊……步怀珺颇感理解地点了点头,却忽然想起一事:“可是上次在崇文门,我听那税丁叫你三爷?”
骆骓顿了顿,心道糟糕,因着自己的王府在西城,所以常常进出的崇文门上当值的税丁几乎都识得自己,难道是当日在税关解围时一不小心露了相?
骆骓在头脑中飞速地思考着,却见步怀珺神色并无异常,仿佛只是问了一句闲话,思索了一下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家中兄弟姐妹众多,我在其中行三。因着家中做着些不大不小的生意,无意间便得了这么个称呼。”
这边石亭中骆骓面不改色地扯谎,不远处的竹林前,几个丫头和护卫正在探头探脑地朝这边偷偷张望。萱草攥着帕子,心里七上八下,一面觉得小姐单独与男子对坐于礼不合,一面又想小姐年末便要及笄,婚事还每个着落,若是就这么撞得如意郎君也非一件坏事,一时急得团团转。
一旁倚着一株翠竹的修棋看着有趣,有心想要开个玩笑,一转念便笑道:“这位姑娘,在下看你如此着紧你家主子,敢问你家小姐可是已许配了人家?”
这话绕得巧妙,一时间另几个护卫纷纷忍笑,萱草愣了愣,却转头气咻咻地对修棋道:“你这人好生无礼!我家小姐早年痛失双亲,如今还未出孝期,怎会已许配人家?小姐今日不过是看在入城之时,承蒙你家少爷解围,想要当面道谢罢了。”
被萱草一顿抢白,修棋也不着恼,仍旧笑嘻嘻地:“既然未许配人家,那不如趁早考虑考虑?我家少爷也尚未婚配……”
修棋这话倒也不完全是调侃,皇三子骆骓今年已经十九岁。早年封了翊王,原本应赐婚开府,可当时南海海寇横行,骆骓领旨前往南海剿寇,一去便是三年,婚事便耽搁了下来。如今骆骓年纪渐长,回京后皇帝和母亲怡妃都操心其婚事,可骆骓本人却并不上心,只想着南海局势尚未平稳,过段日子再回南海戍边。
修棋与骆骓打小便认识,倒是从未见他对谁家小姐有过一二分的兴趣,如今这步家嫡女不知如何入了他的眼,虽说家世单薄了些,可若是骆骓喜欢,纳进王府做个次妃,皇帝想来也不会拒绝。
修棋的话还未说完,那边的萱草已经气红了脸,几乎想拿手中的帕子砸他:“你竟敢对小姐如此不敬!自古议亲要依长辈之命,三媒六聘,我家小姐虽说高堂不在,可扬州尚有祖母,不容别人看低!你这般言语轻浮,想来主子也不怎么样,我家小姐定然是看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