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袁府事后又过了几日,步怀珺让宅子里的下人都加了几分小心,每日除了必要的采买外不出宅子,夜里多多巡查,几日下来倒也相安无事。
这期间倒是骆骓遣了两个护卫来了一次又送了一车冰,还让人带了几句话,只说自己有差事要出京几日,让步怀珺若是有事便去翊王府,那里有自己留下的人手。
打骆骓领了京卫指挥使司的差事,先是将二十六卫选拔的事办得漂漂亮亮,此后又连续办成了几件事,丝毫不在意自己是否太过显眼。而皇帝在朝堂上则对自己的儿子这一次次的大胆手笔大加赞赏,甚至在前些日子,因着此前的京卫指挥使薛黎上任不过五年,竟贪污了八十万两白银的事情败露,皇帝雷霆之势将其下狱,又命骆骓暂领了京卫指挥使的位置。骆骓虽说带兵一把好手,可毕竟久居南海,京中情势并不了解,因此日日内外军务也让他忙了个团团转,连此前和步怀珺的事也耽搁了下来。
步怀珺听护卫说了骆骓的近况,只笑说谢殿下记挂,便让孙妈妈代自己送人出去,自己则带着丫头们回了正房。
萱草和落槿伺候着步怀珺换下了见客的衣裳,两个丫头不住地在步怀珺身后交换着眼色,待替自家小姐系上了那条珍珠色暗花罗的家常湘裙,萱草忍不住悄声问道:“小姐,既然翊王殿下这样上心,连出京办差事都特意吩咐人来通知小姐,小姐为何不将此前那桩事情告诉殿下,也好安心一些?”
步怀珺低头将身上那件月白色杭绢小褂的葡萄扣一个个耐心扣好,闻言只是淡淡笑笑:“同咱们八竿子打不着的袁府不明不白死了一个婆子,又不是咱们自家宅子里出的事,我反倒惊弓之鸟起来,这说起来是什么道理?袁府的事想来虽多有蹊跷,可也不过都是我自己一个人的猜测,若是那位殿下问起,如何能对他明言?”
萱草闻言和落槿对视了一眼,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讷讷道:“还是小姐想得周到,奴婢草率了。”
步怀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温言道:“你也是好心,怕咱们宅子万一出了什么事,不过这几日看来风平浪静,不如再等一等,若是真有人不怀好意,早晚会露出马脚的。”
如此又过了三四日,这日上午因为暑气炎热,步怀珺用了早饭后便躲在最阴凉的卧房里,窗子上糊着丫头们新换的轻容纱,远看不过白茫茫雾蒙蒙一片,伴随着院子里树上悠悠的蝉鸣,步怀珺惬意地在床上翻了个身,随手拿了一本放在床头的故事话本翻阅起来。
过了一阵,在外间伺候的萱草却打了帘子进来,急步走到床头一屈膝,对步怀珺道:“小姐,扬州府老太太派人送东西来了!”
步宅所处的阑珊胡同算不上宽敞,如今更是被六七辆宽大的马车堵了个水泄不通,步怀珺急急地带人到了前院,却见垂花门处福伯和一个三十来岁的灰衣汉子正在说话。
那汉子见到步怀珺,忙上来端端正正地行了礼,满面笑容道:“给小姐请安了,小的是扬州府齐家的下人,因着老太太记挂小姐,特意吩咐了小的来京城给小姐送些东西。”
那汉子步怀珺看着眼熟,一听他说话立马想起,是扬州府外祖齐家府中一个姓周的家生管事,平日里很得外祖母徐氏的赏识。
“周管事一路辛苦了,快请进去喝杯茶,外祖母身子可还硬朗?我送回去的信可有收到?”
虽说自己算是两世为人,可这两世中得到来自亲人的温暖着实不多,其中外祖母徐氏对步怀珺极为疼爱。虽说有因着女儿的缘故,可那份祖孙之情也不是假的,步怀珺进京的几个月,也时时想着寄信回去。
那周管事听了步怀珺的话忙点头笑道:“回小姐的话,咱们老太太一切都好,只是有些思念小姐,好在小姐三不五时托人带信回去,得知小姐路上平安,又顺利赁下了宅子,老太太心里也安定不少。这次因着扬州府及周边的几座田庄上送了收成上来,老太太就吩咐人挑好的捡了一批,让小的给小姐捎来。”说着周管事便从怀里掏出一份颇不薄的单子递给步怀珺。
外祖母徐氏的大手笔步怀珺入京前便领教过一次,可眼看着家里的小厮开了大门,将那马车上的东西一样样卸下来,那一个个体积庞大的藤编箱笼被抬进来,引得左邻右舍都出来看这份热闹,步怀珺有些头痛。
然而打开那礼单子,看着上面用蝇头小楷誊写着一盒盒的新收茶叶、晒干的贵重药材和果子,甚至还有雨过天青的官窑青瓷和最近时兴的花样丝绸,步怀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次感受到了古代富商巨贾的豪气。
待到将那周管事请进外院厢房内喝了茶,又命人奉上了丰厚的赏钱,周管事自是千恩万谢,心满意足地跟着福伯前去倒座房安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