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安城的雨下了三天两夜。
儿时,棠槿总觉得雨季是慢慢降临的。今日下场牛毛雨,明日下场日头雨,在之后,大雨瓢泼而至,雨季便到了。
可如今她知道了。定安城的雨季,原来是一瞬间到来的。
霹雳啪嗒的雨点打在檐头的青瓦上,洗尽了瓦片上的旧泥。乌黑的浓云遮天蔽日,让人分不清昼夜更辰。
膝盖已经没有了知觉,连视听好像也变得微弱了。棠槿只能隐隐听见祠堂外雷声滚滚,像闷在云层中敲不开天窗的天囚在求救世人。
“小姐,您已经跪了两天两夜了,还是到堂屋里吃些东西吧。”张嬷嬷不知何时走进了祠堂,俯身轻轻握住她的肩,声音里哽咽着心疼。她是棠夫人身边的老人儿,也是一路看着棠槿长大的。
如今张嬷嬷却多盼着小姐还是十几年前那个梳着总角的孩子,至少她伤心时,只要哄一哄,抱一抱,便全都好了。
不必像如今这样,三魂尽失,七魄皆无。
“我不饿,嬷嬷。”棠槿的头微微动了动,却终是没转过来。她的目光已然涣散,只是盯着堂前的七尺三寸楠木棺,久久地,死死地,不发一言。
她回府的第二日,朝中便送来镇国公阵前殉国的噩耗。
起初她还不信。父亲几十年沙场征战,如今已是将要退隐的年纪,怎会突然战死?
可是黄昏之时棺材便抬进了府中祠堂,容不得她不信。
抬棺人的鞋底沾了厚厚的淤泥,在祠堂地上留下大片大片的泥水。
棠槿动也未动,便直直跪在了那泥水中。
两天两夜,滴水未进,就像那瓢泼大雨是替她解了渴一般。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半晌,她的眼睛动了动,问出话来。
张嬷嬷替她擦了四周的地板,为她腾出一块干净地界来,又在地板上垫了一块羊皮软垫。听她开口,张嬷嬷这才停下来,跪着身子低头恭敬道:“秉小姐,酉时刚过。”
棠槿的死气沉沉的眼睛里多了一瞬的亮光,回了魂一般呼吸几口气,“今日酉时,棠槐便要从宫里回来。”
她用尽全力抬起一条腿,单膝强撑着身体向上发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