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垚回到景合宫中的时候,脸色已经变成了灰沉沉的,紫灵看了一眼沐垚的脸色,连忙端了一盏甜甜的海棠糯米羹劝上一句说道“娘娘,喝点东西吧,这在外头走了这许久,好久都没有进食了。”沐垚将那翡翠凤凰盏推远了一些,摆了摆手,说道“撤了吧,我没有胃口。”
紫灵看了一眼墨荷,像是要求助的样子。却见墨荷摆了摆手,说道“拿下去吧,等到娘娘缓一缓再拿上来也不迟。”紫灵听罢只好将那海棠糯米羹端了下去。绿痕从端了个火盆放到沐垚的跟前,将她的青紫色缎面牡丹花鞋子脱了下来,说道“外头冷,娘娘又在雪地里走了半日,想来鞋子都有些湿了,快暖一暖吧。”
沐垚抚着额头,一句话都不想说,顺势拿了一个垫子靠在了身后,闭着眼睛养神。绿痕见状也只好拉着墨荷和紫灵退了出去,让沐垚自己一个人待会儿,临走的时候墨荷将今日聂磐交给她的荷包放到了桌子上。沐垚略微眯了一会儿才睁开了眼睛,一眼便看到了那红色鸳鸯荷包。
仔细看过那针脚,好像眼熟的狠,这才想起来,这好像是自己十岁那年绣的,当时是第一次学了女红,便学着人家绣了一个鸳鸯荷包,交给了宇文晋,如今已经二十几年过去了,竟然都浑忘了。沐垚用手轻轻的抚摸着那并不熟络的针脚,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那时候的自己懵懂,也敢于表达自己的心情,那时候的感情是浓烈而炽热的,当然,也是清纯的,纯粹的。如今拿到那时候的信物,竟然觉得心中暖暖的,虽然那份感情已经不在了,但是那份悸动还存在心里头,并没有因此而离去。
沐垚打开了那荷包,里面有一封信。那字迹是宇文晋的,沐垚再熟悉不过了,上边写着“垚儿,多年未年,可好?我现在已在夜凉境内,一切安好,勿念。你也不会想念我吧,那些年是我不懂得珍惜,为了皇位而冲昏了头脑,失去了我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如今想来当初如果知道会以你为代价,以你感情的消逝为代价,恐怕我绝对不会再作出那样的选择。到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连我心心念念的故乡也回不去,连我心心念念的人也见不到。不过,垚儿,你相信我,我并没有退缩,也没有萎靡不振,我已经重新振作起来,为了你,为了我们当初的那一份纯真炽热的感情。如果可以,我愿意以我最好的姿态回去见你,请你等我。每日,都在想你。”这封信没有落款,可能宇文晋也是怕聂磐是个不靠谱的,生怕这信落到别人的手中吧。
沐垚拿着这封信,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那种感觉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全都有,在胸口里头流动,满满的洒满她的全身。她又看了一遍便将那封信焚毁了。手中的荷包也想要扔到火盆里头,可是想了想,却终究没有狠下心动手,她将那荷包装到了匣子里头,用钥匙锁了,反正以后也不会再看了,却也不能就如此丢下。人有的时候往往就是这样,过去的人便过去了,但是过去的自己却不是那么轻易便能够放得下的。
几日过去之后,宇文翼告诉沐垚已经将万担粮食准备好了,就等着聂磐回去的时候一并带回去。此外,沐垚也为其打了十个缨络,每一个上边都挂了一个玉坠子,看起来十分的精巧细致,本来墨荷和绿痕是想要替沐垚弄好这缨络的,可是沐垚却拒绝了,她想着虽然聂磐看不出来是谁的手艺,但是太后却是能够看得出来的,没有必要因为几个缨络就得罪了孟依柔,毕竟宇文翼连脸面和万担粮食都已经舍出去了,自己又何尝不能做几个缨络交给他呢,至于他想要给谁,是不是交给夜凉王就已经不是自己所能够管的了的事情。沐垚还命大闵的绣娘做了四套上好的华服,夜凉王与夜凉王后各两套,做工极其精细不说,上边还镶嵌了价值不菲的晶石,宇文翼说这好歹也是象征我们大闵国力的物件,自然也不能够马虎的。
如此对待聂磐一来是因为碍于孟依柔的颜面,二来也是不能让夜凉小觑了大闵国,毕竟大闵国的国力是让周边的小国有所依附的,该彰显国力的时候便要彰显国力,过于谦虚只会让那些不懂廉耻的人有了可乘之机罢了。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聂磐出发返回夜凉的前一日竟然向着孟依柔求了一件事情。当天孟依柔便叫着沐垚前去景合宫中,还特意嘱咐了让带着墨荷一同前去。沐垚不知为何,却也不能不从命,可是墨荷却是忐忑极了,她不知道太后娘娘为什么要叫着自己前去,但是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与那聂磐有关系,聂磐在宫里拦住沐垚脚步那一天捏着墨荷脸颊的事情让墨荷想起来便心有余悸,她从未被一个人男人如此轻浮的触碰过,现在想来还觉得浑身上下的发颤恶心。
沐垚看着墨荷怯生生的模样,心中甚是发酸,隐隐有些不安,她总觉得要有大事情发生,可是却也不敢想的太多,生怕自己所想的事情竟然会成为事实。
到了寿安宫中,意外地宇文翼竟然也在。宇文翼自从听从了孟依柔的懿旨同意拨给夜凉万担粮食之后便再也没有到孟依柔的寿安宫中请过安,沐垚知道他是心中气恼,也没有办法排解,只能如此,也就没有多劝阻,毕竟人是需要一个发泄口的,否则憋闷在心里头总会有更难以收拾的局面发生。
沐垚带着墨荷向着孟依柔和宇文翼请安。孟依柔连忙叫着沐垚起身,却对着墨荷招了招手,说道“墨荷,你过来,让哀家看看你。”墨荷忐忑的看了一眼沐垚,不知道孟依柔此举是什么意思,犹豫着不敢上前。沐垚看着孟依柔略微有些变了的脸色,略微点了点头,示意墨荷不要在此时惹恼了太后,墨荷这才缓缓的一步一步走到孟依柔的面前。
孟依柔执了她的手,仔仔细细的看着她的面庞,说道“以前还没有发现,我们墨荷还真是个标致的人物呢。”墨荷听了这话心中打鼓,忙跪了下来,反倒让孟依柔吓了一跳,笑道“这孩子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跪着做什么?”墨荷顺势叩了一个头,说道“奴婢,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是否惹怒了太后娘娘。”
孟依柔的眉头都随着墨荷的着两句话紧锁了起来,说道“这是什么话,哀家的样子像是生气了?怎么吓成了这个样子呢。”墨荷听到孟依柔的语气都变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此时认错也不是不认错也不是,只能目光投向了沐垚。沐垚看着她的样子,心中也是极其的心疼,说道“母后,墨荷只是不知道母后为何如此,有些忐忑罢了。不过说到底,儿臣也不知道母后特意叫了墨荷过来是所为何事。”
孟依柔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让墨荷起身,对着沐垚说道“今日早晨的时候,磐儿到哀家宫里头来了,他明日也要启程回夜凉了,所以有一件事情特意来求着哀家,哀家便也答应了。”宇文翼与沐垚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安,宇文翼忍不住问道“母后又答允了他什么?”孟依柔侧头看着宇文翼,很是不喜欢宇文翼问出此话的态度,却也只是瞪了他一眼,将头转向了沐垚,说道“垚儿你也知道,墨荷的年岁也大了,一直都在你身边伺候着,是个妥帖的人儿,哀家也甚是喜欢。不过她老是在宫里头也甚为不妥当,女孩子么,到底也是要嫁人生子才是正经的。今日恰好磐儿过来,说看中了墨荷,希望哀家能够将墨荷许配给他,还承诺一定会对墨荷好的。”
墨荷听到这话,整个人都吓傻了一般,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叩头说道“奴婢··奴婢··”连说了两个奴婢之后的话也没有说出来,她不知道此时说什么能够打消孟依柔的念头,仿佛觉得说什么好像都于事无补,可是说到底她也是万般不愿意的。沐垚也变了脸色,跪在地上说道“母后,夜凉天高路远的,儿臣着实是不放心墨荷一个人去到那里的。何况儿臣身边也没有一个合适的人,墨荷一时走了,到底也是不妥的。”
孟依柔早就想到了沐垚会拒绝一般,摆了摆手说道“天高路远又如何呢,磐儿没有成婚,墨荷嫁过去也是正妻,她一个丫头,如果留在大闵最多也就是像冬至和夏至一样嫁一个侍卫也就是了。哪里能够嫁给使臣呢,何况你也知道磐儿与哀家的关系,如此嫁过去墨荷可算是你们的弟妹了,那可是咱们大闵国的皇族。如果不是因为磐儿执意要娶墨荷,哀家又怎么会想到墨荷呢。”
孟依柔的话口口声声的意思都是这对墨荷是天大的恩赐,墨荷见沐垚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能自己开口说道“太后娘娘,奴婢的出身实在是当不起啊,多谢太后娘娘抬爱,但是墨荷知道自己的斤两,着实不敢高攀的。”孟依柔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些,对着墨荷说道“以前看你倒是个乖觉的孩子,今日这是怎么了?竟然不愿意,这对你来说可是天大荣耀。”
宇文翼见孟依柔动了气,脑子里头闪过了一个念头,抓住了连忙说道“母后不知道,沐垚早就说要将墨荷给儿臣做妃子的,只不过还未曾向母后说起过,所以此时便不同意了。”孟依柔转过头满是震惊的看着宇文翼,问道“怎么?墨荷已经伺候过你了?”宇文翼转头看向了沐垚,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只不过是他的权宜之计,没想到孟依柔竟然问的如此细致,让他都不得不有些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