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的一声吐掉嘴里的草,达明走到高阴矮毒身旁,蹲下身说:“既然你们亲同手足,情逾骨肉,虽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好,我成全你们兄肥弟瘦之美名。”右手一翻掌,掌心中有两粒龙眼大小的黄褐色药丸,不怀好意地笑道:“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矮毒,你号称‘毒’,这两粒一模一样的药丸,一有剧毒,入喉毙命;一为良药,可起沉疴。挑吧,或你死,抑他亡,全在你之一念中。”
矮毒犹豫了,这两粒药丸,他从未见过,无法分辨哪一粒是毒丸。他拿起一粒药丸仔细观察,放在鼻下闻了闻,摇摇头放下,又拿起另一粒对着日光端详一阵,再嗅了嗅,甚至还伸出舌头舔了舔,似乎难以决断,额头黄豆大小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一旁的高阴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双目紧盯着矮毒的胖脸,心中不住地打着小鼓。
随着矮毒施展望、闻、舔一整套辨识药丸方法之后,神色越来越凝重,不住地咬牙、摇头、叹气。
“矮毒,你又是看、又是嗅、又是舔的,有个屁用,干脆让我随意吃一粒,是生是死,听天由命。”高阴实在忍不住,出言打击矮毒。
“高阴,你不懂就别乱说话。矮毒不愧为玩毒的行家,望、闻、舔、试,深得辨毒三昧。”达明赞叹道。
高阴嘴一撇,不以为然地说:“鬼个三昧,如是看一眼即可辨认出毒丸,岂不是毒神?”
达明摇摇头说:“外行果然是外行,与你说,如同与夏虫言冰。望、闻、舔、试,乃是辨毒之纲领。望而知之谓之神,闻而知之谓之圣,舔而知之谓之工,使人试之而知之谓之巧。”
“此话怎讲?”高阴像个好奇宝宝,惊奇地问道。
达明并没有端起架子,而是仔细地解释道:“望而知之者,见其色纹以知其何毒。闻而知之者,闻其气味以别其何毒。舔而知之者,尝其味道以知其毒出之何物。寻一人吃之而知之者,从毒发表征以知何毒,实乃投机取巧之举。为救一人而先杀一人,有干天和,故被人所唾弃。”
高阴看着矮毒脸色时阴时阳,措手无策的样子,沉声说:“矮毒,甭瞎捉摸,还是让我先试吧。”不等矮毒反应过来,迅即拿起一颗药丸扔进口中。
“啊,高阴,速速住手。”矮毒大声狂叫,一蹦三尺高,伸手去抢。
高阴一仰脖,“咕咚”一声吞了下去,入口即化。
“高阴,快吐出来。”矮毒骤然一拳重重击中高阴的腹部,高阴疼的弯下腰,口中干呕数声,却没有吐出任何东西。
矮毒抱住高阴,轻轻拍打着高阴的后背,难过地说:“高阴,何苦拿命去赌。”他从身上取出一个小瓷瓶,打开瓶盖,倾出一粒黄豆大小的红色药丸,塞入高阴嘴中。“兄弟,这是解毒丸,不知是否有效。事已至此,听天由命吧。”
高阴昂首“哈哈”大笑,无所畏惧地说:“矮毒,你无须悲伤。我们自踏入江湖之路,便命系于天,贱如蜉蝣草芥,快似驹光过隙。在刀光剑影之中,我们是有今无明,有死无生。人生自古谁无死,江湖子弟江湖老。多少少年英雄仗剑江湖,豪气万丈,然而命蹇时乖,折戟江湖。蒙天垂顾,我活过了五十岁,说来也够幸运。因此,老子即使死,也绝不做个怕死鬼,左顾右盼怯懦地走上黄泉路。”
矮毒热泪盈眶,右手用力拍了一下高阴的手臂,也不管高阴是不是疼,大声说:“好兄弟,说得好,够爷们,我比起你来,惭愧啊。”他毅然决然一口吞下另一粒药丸,“高阴,兴许我走在你前头。不过,你放心,我在奈何桥头等着你,等你百年后,咱哥俩一同去投胎,来世再做好兄弟。”
矮毒伸出右掌,两眼焕发出坚毅的目光,望着高阴。“好,如是我先走,同样在奈何桥头等你一百年。”高阴右掌一拍,随着“啪”得一声,两掌紧紧握在一起,“哈哈哈……”两人放声大笑,笑得豪放、爽朗,向着空旷的原野四散而去。
达明不知不觉地为高阴矮毒之间深厚的兄弟情义所动容,他有些疑惑不解,两个被江湖上称为阴、毒的恶人,为何有着一颗赤子之情。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那不得不佩服他们的表演才能,就是在地球上,也远不是奥斯卡金像奖得主所能比拟的。但是,这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