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些沙苑老卒们陆续聚集而来的时候,另一个噩耗也自武关南面传来:沔北发生乱民暴动,留守其地的尉迟迥死于乱民之手!
“我可怜的阿兄……”
刚刚护送皇帝抵达沙苑的尉迟纲在得知这一消息后,顿时便泪如滂沱,一边悲哭着一边大声道:“阿舅,让我率兵南去罢!让我去杀了李伯山这狼子野心的狗贼,为我阿兄报仇!”
宇文泰原本还能维持几分淡定与从容,但当得知尉迟迥身死的消息之后,心中也是悲痛不已,脸上的皱纹都更显深重。
“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现今关中群徒尚未以李伯山乃是犯上作乱,我若贸然出兵攻之,事必大白于众,东南未定,关中亦恐不安!”
宇文泰强忍心中的悲痛,拍着啜泣不止的尉迟纲肩膀说道:“等一等、再等一等!李伯山虽然贼心可恨,但他所行事也值得你等师法。他虽然夺取大军,却并未趁势反攻武关,亦因自知理亏,一待后事不顺,则其险恶之行必失遮掩。
于我而言,最重要的不是讨伐报复,而是巩固自身。李太傅与我计定,豆卢宁出代菩萨,菩萨率陇上师旅回归关中,且先固我根本,有其留守同州,我便可没有后顾之忧,亲率大军南去征讨!”
“那我去武乡,我去擒拿李伯山父母亲属!”
听到宇文泰这么说,尉迟纲虽是悲痛不已,但也只能暂且将仇恨按捺下来,旋即便又瞪眼说道。
宇文泰听到这话后又摇摇头:“方今大势演进不在于那乡里孤寡老弱,我已经着令承先就乡监守住其家眷亲属。此间人事更加重要,方今眼前,唯你可用……”
讲到这里,宇文泰忽然又是一阵鼻酸。原本他们一家也算是人丁兴旺、亲友众多,但在六镇兵变中父兄先后横死,宇文泰只是一个家中老幺,到最后却成了唯一的顶梁柱,眼看着子侄外甥们渐渐皆能当事,但却又各遭劫难,让他心中悲痛难耐。
他不准尉迟纲前往乡里擒拿李伯山亲属,也是担心尉迟纲悲愤之下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李伯山的叛乱若能顺利解决当然最好,可如果不能的话,就得考虑彼此交涉谈判,逝者已矣,他也要考虑生者回归的可能,暂时不宜把事情做绝。
数日后,在这沙苑旧战场上聚集的人马越来越多,而宇文泰也陪同皇帝一起在万寿殿中赐飨众将士,回忆起旧年沙苑之战时的情势艰难以及辉煌胜果,这些亲身经历战事的将领们也都唏嘘不已。
像是李弼、达奚武等在沙苑之战中创建特殊功勋的大将,更是大受褒扬,各自官爵又有进益而转授一子。至于这些与会将士们,也都各加一阶品命,甚至少见的普赐绢帛等实物奖赏,一时间整个沙苑都弥漫着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激扬情怀。
这一场赐飨聚会持续了足足旬日光景,再加上之前筹备的时间,转眼便过去了将近一个月,时间很快来到了十一月中旬。
正当宇文泰自觉氛围营造良好,可以进行下一阶段人事安排的时候,又有新的消息从武关传来:李伯山所率大军成功攻占了江陵城,并在城中生擒梁帝萧绎并南梁文武百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