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代母受过的伯府主母（十四）
久远的记忆夹杂着血腥气扑面而来,袁大夫差点就维持不住从容淡然的仪态。狠狠地掐了一把虎口，钝痛袭来，灵台总算清明了一些,袁大夫这才接话道：“大奶奶说的,可是府里那位因失子疯癫、十多年前过世的姨娘？”
慌乱也不过是片刻工夫,本就察觉到了乔静怡可能是居心不良，现在又听她如此不见外地在他这个外人跟前直白地提及昌邑伯府的阴私，袁大夫自然更不敢掉以轻心。
当年的事虽然做得隐秘，但雁过留痕，更何况贺姨娘痛失爱子,昌邑伯府最大的得益者就是刘氏,而他又是常年在昌邑伯府内院行走的,因此,若是乔静怡心有怀疑,想要试探他一番，也并不奇怪。这样的情况下,与其遮遮掩掩，不若坦坦荡荡,反倒显得他更光明磊落。
然而乔静怡一直盯着他，又怎么会错过他听到贺姨娘时那一瞬间的失神呢，便是连他藏在袖子里的隐秘举动，乔静怡也是没有错过分毫。既是看在了眼里，袁大夫此刻的“襟怀坦荡”,自是显得愈发可笑。
不过这次乔静怡倒是绷住了,还顺势惊叹了一句：“袁大夫这记性，可是真厉害！”
这样一句不知是褒是贬的话，落在袁大夫的耳中,自然是极为别扭的，不过他还是面不改色地解释道：“大奶奶谬赞了！说来惭愧，当年那位姨娘有孕之初便不太~安稳，贵府就请了老朽来帮着安胎。原以为平平安安过了三个月就无事了，谁能想到，哎！
说到底还是老朽当年学艺不精，不能保住那个早产的孩子，这才害得那位姨娘失子惊疯以致红颜薄命。每每想起当年，老朽就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便是过去了这么些年，也是常常以此激励自身勤修技艺，以免重蹈覆辙。所以大奶奶这一说起，老朽自然就想起来了。”
这样一番说辞，再配上袁大夫此时痛心疾首的表情，不知道的，只怕就要相信他的鬼话了。乔静怡自然不会被他骗过，但她也没因着明知袁大夫是在撒谎，就完全将他的这番说辞给忽略掉。尤其是时隔这么多年，袁大夫竟然还能在她刚一提及贺姨娘时，就立马反应过来她说道的是谁，只这一点，就足够让乔静怡在意了。
贺姨娘已经作古十余年，便是连昌邑伯府的下人们，如果不是芙蕖轩还立在那里，只怕早就忘记府里还曾有过贺姨娘这个人了。可袁大夫一个外人，就算他是刘氏的帮凶，可他在面对自己这个受害者时，都能作出一副从容淡定丝毫不心虚的模样，可见是做惯了恶事的。如此丧心病狂的人，却是还能如此快地记起贺姨娘这样一个落败身死十多年的小人物，怎么能不让乔静怡惊讶呢！
可比起惊讶，乔静怡更想知道，贺姨娘身上到底有何特殊之处，能让袁大夫如此的记忆犹新。于是，乔静怡先是配合着袁大夫作出一副惋惜怜悯的模样，幽幽地叹口气，然后才冲着袁大夫说道：“若是您不说，我还真不知道这里头有这么多隐情呢！您也别太自责了，出了那样的事儿，谁也不想的。”
安慰的话语，配上真诚的眼神，如此的乔静怡，差点让袁大夫误以为自己之前是误会她了。然而他紧绷的心神将松未松之时，却是就听乔静怡接着说道：
“只是可惜了贺姨娘，先是痛失爱子，又是红颜薄命，也就怪不得她怨气这么大了，都十多年过去了，魂魄还一直滞留人间，真是可怜可悲又可叹呐！”
说这番话时，乔静怡的目光定定地落在袁大夫的脸上，自然没错过他听到贺姨娘的鬼魂时，那瞬间维持不住眼见着就要崩裂的表情。
便是科技昌明的现代，神鬼之说都有大把信徒，更何况是在神婆神汉大行其道的古代了。也是因此，乔静怡才在听说了贺姨娘的事后，让莲芯交代赵婆子安排了这么
一出鬼魂出没。因着赵婆子跟看管小树林的粗使婆子交好，知道她有起夜的毛病，算计好了时辰，换上丧服再披散着头发往芙蕖轩走一圈，这事儿就成了。
至于效果如何？乔静怡虽然觉得没能亲眼看到刘氏惊惶的表情，有些可惜，但听莲芯说荣辉堂的灯火亮了一夜，而静心阁那边也是整晚未睡，乔静怡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可能已经达成了。而现在作为一石三鸟的最后一只，瞧着此刻袁大夫那皴裂的表情，乔静怡自然要乘胜追击。
“原本这些神神鬼鬼的，我是素来不信的，可那起夜的婆子非说自个儿瞧得真真儿的，还立时就嚎得阖府都听见了，也是吓得我喝了一碗安神汤都没能睡踏实。
您来之前，我还跟丫头们抱怨呢，贺姨娘再是有苦衷，也不该大晚上的出来吓人。再说冤有头债有主，她便是真的有冤屈，也该去找那些害了她的人，这大晚上的闹腾得阖府都不得安宁，也是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