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没有例外的,她又被打了,那一身脏衣服洗是洗了,爷们可是眼看着自己婆娘纳鞋底,新穿上当天就成了这个样子,爷们气不打一处来,抄起绳子就把这妇人绑了,狠狠的打了一顿。
这两个人也算是有了默契,都不用交流了,拳打脚踢解不了心头之恨。
家佑悻悻然,回到了家,知道自己已经露了陷,内心忐忑,又不好发作,他知道他的老母亲,还在给他留着最后的脸面,他有儿有女。
家佑的这些糟心事几天几夜也说不完,要不说有句话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家佑这边锣鼓喧天的闹着外遇,一向都是沉默的大多数,恭顺有加,从不惹事生非的德佑,也爆了个雷。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德佑一直在外读书,转眼的工夫就到了该娶亲的年纪,生在这样的家庭,虽然是乱世,也不乏能找个像样的好姑娘,在斟酌了若干适龄少女的八字之后,德佑敲定了一户人家,门当户对,除了都没见过那姑娘长的什么样之外,其他一切都超乎想象的顺利。
顺利的就到了成亲的这天,陪嫁足足拉了二十车,大到箱笼柜几小到梳子针线,很是齐全,每个车上都贴着大红的红双喜字,那剪纸叫一个精致,双喜的两边各有一只飞翔的凤凰,其他花草祥云,从天空到地上都被剪到了这一方并不太大的剪纸上,送亲的人们也极尽排场,穿戴整齐,围观的人们单看这阵势,就断言水家将又娶进一个了不得的女人,这个家真是走运,好事都让他们全占了去!
接下来是顺理成章的一系列的程序,什么拜天地吃喜酒改口收钱唱礼单等等,等到全部完成下来,人困马乏,夜幕也应景的到了,德佑在母亲再三的叮嘱下,这才到了自己的新房,新娘还盖着红盖头,德佑本来生就内向,不善言辞,加之自己竟然有些害羞,进门口深呼吸又转圈闹腾了好一阵子,才去掀那红盖头。这一掀不打紧,浑身惊出一身冷汗!
这也将近百十年的事了,到现在没有人能够说清楚,这样一个对于娶进门的媳妇要求素来注重内外兼修的人家,怎么就没有提前打听清楚,这个新娘子,满脸的麻子吓死人,堪比男人的皮肤,黑而无光,眼睛像是用一把极细极锋利的刀给轻轻割开了一个小口子,嘴唇黑紫色,鼻孔向上翻着,关键是此刻,她竟在毫不顾忌的、色眯眯的看着德佑,如果当时她的面前有个显微镜,甚至可以看到她的口水正在往外奔流的路上,总之一句话,这也是德佑后来说的,他这辈子,没见过这样的女人——如果,这是女人的话。德佑一头扎进了母亲房中,再不敢出来。
照理说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怎么也知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夫子不是也说过“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德佑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不应该这么肤浅的啊!
这合家上下包括合一也觉得此事,怎么说,虽然说书香门第不以貌取人,外貌不是第一位的,但是德佑这房新妇,能把一个洞房花烛夜的新郎给生生吓跑,那本事也真是非同一般,还是本着儒家那套传统,尽量能容忍处且容忍着吧!观察几天,莫不是像诸葛亮的阿黄一样,有内才,也未可知啊。
事实证明,阿黄那样的奇女子也只有人家大军师诸葛亮能遇到,德佑没那个造化,此女不但相貌丑陋至极,举止更是匪夷所思,新妇第一天起床后不去向公婆问安,站在院子当中扯开嗓子就开始骂娘,德佑不是吓跑了吗,人家新妇还一肚子火呢!在全家老小听了她一个多小时基本没有重复的花式叫骂之后,她,饿了。
转身跑到饭厅,也不管人到没到齐,也不管大家看不看她,也不称呼长幼,坐下便吃,一碗汤楞是让她洒了半个饭桌。这真是,不能说千年一人,至少世所罕见了。
合一夫妻两个商议,家里已经出了一个不肖子,他胡闹,连累合一出门都不好意思的很,脸上挂不住,这德佑从小就没让父母操过心,从来没有出过岔子,他的婚事一定不能再出问题,可眼下的情况,确实棘手,那个时候休妻已经是端的不多见的,像合一这样的大户人家,休个妻可是够大家茶余饭后念叨好几年的,丢不起这个人啊!
可是,不这样又怎么办,接连几天观察下来,这新妇,显然她的娘家人,不知道此刻心里多么的紧张,看这新妇多么奇葩,就能想象一二。不得不正确面对这个严肃的问题,这个新妇,她的精神是有问题的,过门几天,已将水家弄得鸡犬不宁,太不像话。
没有办法,合一只得还是舍着自己这张老脸,去央人,好说歹说但态度坚决,无论如何这亲事,得退。这个新妇,德佑,得休。
对方大概心中也是有数的,早有预料,并不见怪同意合一说的一切要求:所有陪嫁全部退回,一根针也不留(还真是不给敌人留下一粒粮食),外加休书一封,水家承诺会对外三缄其口,关于新妇所有事情一概不提。
事不宜迟,关键是合一一家实在是受不了了,商量好之后,第二天便将新妇及她所有的嫁妆及休书一并遣送回了娘家。
新妇这会明白过来,从一上车就开始破口大骂,并让车马将村中大街小巷全部转遍了才可以离开,一路走一路骂,指名道姓,诉说着自己天大的委屈(天知道!她委屈!),乡人们哪里知道那么多,一颗颗不辨是非又同情心泛滥的眼睛,恰如其分的在簌簌风中冷戳戳甩了几滴泪,新妇骂着骂着不过瘾,开始坐到车里的柜子上去骂,外袍往一侧一搭,袖子蹭着眼泪鼻涕,倒真是比弃妇更加弃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