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轩建在普陀镇最繁华的中心地带,既是一座酒楼,也提供茶水乐舞,晚上楼中有表演,舞姿娉婷琴音袅袅,灯火辉煌很是喧嚷。听说最近出了个叫天巧的绝色舞姬,吸引不少酒客慕名而来一睹芳容。
詹玉景凑个热闹,携着聂承言寻到一楼某处角落,叫两壶酒几碟下酒菜,落座后兴致勃勃盯着桌边,一个五短身材眼神精明的男子。
那男子身后放有一只箱笼,插着白底黑字的旌旗,上书三个大字“百事晓”。箱中装满大小书册,乃是对方几十年来搜刮的精华,记载了江湖上无数侠客的辛秘轶闻,如今就靠摆摊,给人评讲这些知名人物的八卦赚赏钱。
詹玉景把玩掌心酒杯,将他从头看到脚,“这位……”
对方咧嘴一笑,露出两颗镶金门牙,“好说好说,名字只是个代号,少侠叫我百事晓就成!”
詹玉景饮了酒,又问,“这位百事晓,方才在街上,你说近五十年来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每个你都知道底细。那么我问你,听说过一个叫傅醉怀的人么?”
百事晓抓着下巴做思考状,朝他腰间瞅了几眼,卖关子,“啊,傅醉怀么,好像是有这么个人来着……”
詹玉景笑了笑,往腰后一摸,今日出门却忘了带钱袋。
有点局促地顿了会儿,聂承言坐在对面一直在看他,见状会意,将一只钱袋放在他面前。
詹玉景松口气,扯开系绳勾出一吊铜板,拍在百事晓跟前,“他出身何门,师承何派,有什么际遇?知道多少讲多少,说得好有赏。”
百事晓揣走那串铜钱,瞄着他的钱袋,不装糊涂了,笑嘻嘻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傅醉怀么,四十多年前江湖上名头响得很!现在你去跟别人打听他的事,十个有九个会跟你说,他脾气古怪,忘恩负义。玄微宗宗主怜他无父无母流落街头,带回去亲自教养栽培,学成一身绝顶本事,到头来却因意见不合,将亦师亦父的宗主亲手杀害,畏罪潜逃隐匿江湖,从此再无音信。”
聂承言皱眉,瞥向詹玉景,果然对方面有忧色,忐忑地问,“……真有这么差劲吗?”
百事晓打了个哈欠,顺势掌心摊开朝着他。詹玉景拨开钱袋,又丢过去一吊铜钱。
对方来了精神,拖来碟子磕两颗花生米,继续噼噼啪啪,“少侠放心,这只是大多数人的看法而已!鲜少有人研究过他的经历,自然也鲜少有人知道其中微妙之处。你想想看,傅醉怀他要身份没身份要地位没地位,那玄微宗的殷宗主就是他最大的靠山,为着什么能叫他亲手把自己的靠山给咔嚓了呀?而且,听说这场变故以前,两人关系亲如父子,殷宗主惜他天资过人,比对待自己亲生儿子还要看重……”
他话音渐弱,詹玉景又递过去铜钱,“莫非那位殷宗主的死另有蹊跷,他也是被人陷害?”
“谁说的准呢,三十年前的陈年往事了。反正人人都知道的结果,就是他被玄微宗少主下令羁押,却凭借一身精妙的暗器手段逃之夭夭。听说给宗主发丧的那天,人还偷偷跑回去想看一眼,被弟子发现了,一顿弓箭伺候,将他射得跟个刺猬似的,灰溜溜离开宗门,此后再也没有回去过。”
百事晓数着铜板,说到兴头上,还不忘感叹,“要说这傅醉怀也是可惜,鄙人年轻时有幸去玄微宗见识过,的确使得一手好暗器。玄微宗正是以操控器械立足江湖,暗器更是一支重头,殷宗主多次赞扬他,于暗器一道是个百年难遇的奇才,玄微宗将来或要靠他发扬光大。啧啧啧,若是宗主不死,恐怕他后来也不至于落得藏身江河湖海,东躲西藏身败名裂的结局。”
他又赏了几吊铜板,百晓生背上箱笼数着钱,乐呵呵地离开。
詹玉景看着门外喧嚷的灯火,闷声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