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植可怜他，暗自差遣人前去扶起，邀进侧厅里换身干净衣裳。周南自觉无好戏可看了，令两排精壮奴仆持棍棒在巷口开路，与李文鸯同登上雀羽车，再携红珊瑚两座，往岳丈家拜年。
官宦之家一台罕见的闹剧总算是收场，只是不知道明日津京城中会如何传闻。
再说周家的雀羽车穿街过巷，不消多时就在左相府后门停下。前门紧闭，也叫士子们围了个通透，李文鸯夫妇只得从后巷人迹稀少的小门入内。
左相候在正厅，见他二人携礼而来，脸上浮现笑意。寒暄过后他亲送李文鸯至内堂，与家中姊妹叙话。又令周南留步，差人紧阖窗扉，恬淡如常问道：“老朽听闻贤婿侵占民地数百亩，可是实话？”
“自然不是。”
李策似乎料到他的回答，语重心长叮嘱，“今日大元，皆是陛下的子民，已与前朝大不相同。”
周南若有所思，连忙躬身向他混迹官场多年的岳丈请教。
“眼下韩氏一家独大，孔氏后继有人，你我皆是孤臣，为官之道，无非陛下一个信字。”
结党数年，雁过拔毛，今也算直谏孤臣？周南腹诽，面上却坦诚求教，深鞠一躬。“岳丈教我。”
李策显然十分受用，捋须笑道：“你可知陛下为何频频召见周氏兄弟？眼下是为十五年前的一桩大案。”
周南细细想来，若说大案，他独独记得一桩。十五年前修竣白河，户部侍郎贪墨白银十万两，满门处斩，牵连甚广。只是当时侍郎宅中掘地三尺也未见赃物，匆匆定罪，朝野哗然。
“陛下打算为前朝之臣洗冤？”
“或是借洗冤之名，清洗朝中格局。”
斑驳一道光自窗格中入，翁婿二人一在明，一在暗，莫名成对峙之势。
却说李文鸯入内，家中姊妹、长嫂正在堂中叙话，见她盛装而来，不免奉承几句“小妹嫁得好”、“佳婿争气”云云。
屋角坐着位娇艳美人，似与众人格格不入，侧倚在桌边，神情郁郁，自成一段风情。正是原先许给赵氏辽国公小公子的李弄玉，辽国公满门尽遭高宣屠戮，她的婚事现下成了讳莫如深的禁语。
“玉儿……”李文鸯心疼她，“姑姑带了许多首饰衣料来，你先挑，瞧瞧有没有喜欢的，可好？”
李弄玉望向她，点点头，勉强露出个笑来。
“……多谢姑母。”